小满和立夏犹豫着对望一眼,沈云亭已退到床边坐下,低声道:“你们回去守岁吧,我这里没事。”
小满听出他语气坚决,也不便违拗他的意愿硬要去请大夫,只得道:“公子也不能就这么睡下,屋里太冷,等我们去拿火盆和热水来。”
他俩出去后,沈云亭静静坐在床沿。方才狂奔而出的激烈情绪这时已经沉淀,只余一片空茫。
他并不是今天才知道自己对列战英有了不该有的情愫,而他也一直清楚这份心思不会有结果,所以他从来不敢深想,也从没敢奢望什么。
或者是沈云亭素来软弱惯于自欺,也可能是一个人初尝情味,意中人又待他如此亲厚,换了谁都会很容易就被眼前的甜蜜所惑,闭目塞听的不去看现实,不去管以后。
——眼前的一切都刚刚好,一点都不需要改变。列战英一辈子都不知道他的心思也好,两人一直这样兄弟相称也好,他只要每天能见他一面,和他说上几句话就足够了——直到方才听到小绿那句话。
将军总要成亲的。
总有一天列战英会牵着别人的手,与别人言笑晏晏神情亲密,这样的画面只是在脑中一晃而过,他的心已像被重重拧了一下,又酸又痛,又恐慌无措。
而接下来他们的七嘴八舌,更逼得他不得不去想:将军成亲后,自己这个外姓人,难道还一直在他府上白吃白住下去?
他很肯定列战英绝不会介意,自己就真的在他府上赖一辈子,他也不会有半句二话;
他甚至无端的相信,列战英将来的夫人也不会介意,因为列大哥中意的人,自然也是极好极善良慷慨的。
可是这样算什么呢?自己住在这里,算是个什么身份?
就像他们说的,将军成亲了,就会换一处庭院深深的大宅,到时列府会像所有的高官显贵之家一样,有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规矩。到时内眷有内眷的院落,家主有家主的居所,连仆从都分出三六九等,再不可能像今天一样,阖府人围坐一堆烤栗子守岁。
到那时他的位置又在哪里呢?
列大哥和他的妻儿共进晚餐时,他应该坐在哪?
列大哥与他的妻子闲聊,讲述他过往故事时,陪他的孩子玩耍,教他们骑马s,he箭,教他们读书写字时,他又该做什么?
在一旁弹琴吗?
不……
沈云亭闭上眼睛,被他紧紧攥住袖角已被他手心的冷汗浸透,又s-hi又冷的皱成一团,犹如他此刻的心。
他这才明白他之前的幸福完满不过是薄纸糊成的美梦,根本不需要谁来当头木奉喝,不需要什么醍醐灌顶,只要几句轻飘飘言者无心的家常闲话,就能让它碎成齑粉。
19.
小满和立夏很快带着热水、火盆和一应用物回来了。
沈云亭倚坐在床沿,安静的看着他们忙忙碌碌,配合地让他们服侍他盥洗,替他铺床展被,然后安静地躺下闭上眼。
小满他们以为他是真的不舒服,并且困了,做完这一切之后屏息敛气的轻轻放下床幔,合上房门退了出去。
屋内的温度因为窗下墙边的好几个火盆已经在慢慢回升,被褥温暖舒适,沈云亭张开双眼注视着帐顶卷舒的云纹,一夜未眠。
鞭炮声唤醒整个金陵,人人都换上了簇新的衣裳,吃一顿丰盛的早餐,准备出门拜年。更多的人则打算早早到路边占个好位置等着瞻仰皇帝祭天的仪仗队伍——今年定然比往年更有看头,因为今年陛下新立了凤王。凤王如今是金陵乃至大梁的头号风云人物,无论心中怀中的是崇敬、好奇或是鄙夷,想要再次一睹他真容的百姓是非常多的,因此今年挤在御驾从禁宫至祭坛沿途的百姓也格外多。
列战英作为朝中重臣要跟着天子行祭天之礼,一套仪程闹下来就是半天。又肩负着京城防务,在送圣驾回宫后还要马不停蹄地四处巡视,监督指挥下属们疏散人群维持治安。并且人多拥挤处是非往往也多,时不时便有人因推挤发生口角,继而大打出手,因此巡防营的官兵将士们比平日还忙上十分。
列将军在外头忙碌,府中众人也并不清闲。一大早起就有无数同僚、袍泽弟兄及下属或派家下人或亲自登门拜年送上年礼。小绿扶着福伯一一应酬接待,还要抽时间依次去送礼回拜。小满立夏清早来看过沈云亭,见他除了脸带倦容之外并无异状,已然又恢复了平时的温文从容,也就信了他只是不惯熬夜累着了的说辞,服侍他起身梳洗后就到前院去帮忙了。
列战英直忙到年初三过午才回府。初一夜里被蒙挚拖到府中吃饭,并以“你横竖没成亲家中又没人等你,大雪天里这么晚了赶回去做什么”为由,硬将他留在府中歇了一晚;初二下值后黎纲跑来相邀,说陛下和他们宗主今晚都会去苏宅,大家吃饺子喝酒热闹热闹,列战英自然没有不去的道理。结果晚上萧景琰和梅长苏仗着第二日不上朝,索性就留宿在苏宅,一群人闹到老晚,列战英都不知自己是几时喝多了睡过去的。
早晨醒来发现陛下和苏先生已经偷溜回宫,于是匆匆喝了碗醒酒汤,趁这个空回府沐浴更衣。
这两天中沈云亭几乎没出过房门,安安静静地呆在屋中,小满和立夏前来伺候,他也总是温和的笑着道:“我这里又没什么事,你们且去忙吧。”
他向来这样安静,最近也就只在列战英面前时话稍微多些,所以两个孩子全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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