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信徒已经找不到踪迹了,滔天的洪水中,人如浮游,微不可见,死亡的声音盖不过呼啸的水声,连死都悲哀的毫无声息。洪水所到之处,势如破竹,冲开重重守卫,冲散悲欢离合,冲破最后的希望。很快,沈枳的眼里只有一片汪洋了,尽头越来越远,直至微不可见,□□的马极度的烦躁,沈枳用手抚摸着它的头,却不能使它安心。背后传来马蹄声,停在沈枳身后两步处“郡主,我们该走了,再晚,就走不了了”
沈枳没有回头,只是问身后的人“元冬,你说,会死多少人呢”
苏元冬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叹气“郡主,走吧”
沈枳却是纹丝不动,簕住躁动的骏马,怅然而悲悯“会死很多人,很多人”沈枳的声音慢慢低下去“我的罪,赎不清了”
苏元冬想说什么,可是沈枳已经驾马远去,徒留一个萧索的背影,只一天,她好像变了。苏元冬定定的看着沈枳的背影,叹气,扬鞭,跟了上去。这么多的人命,不变才是奇怪。沈枳的心他懂,他也悲哀,也恐惧,也有些累了。征战十余年,杀过很多人,却没有杀过这么多的无辜百姓、老弱妇孺。谁的命不是命呢?这无辜受累的百姓,他们的冤屈向谁诉说呢?这一战,其实称不上一战,却耗尽他所有的热血,突然间,他也累了,死了太多人,他有些害怕了,一个人,真的能背负起那么多血债吗?他疑惑了,恐惧了,午夜梦回,这些百姓,都将是梦魇。苏元冬想,此战过后,他大概不会再战了,他已经不适合这个沙场了,一个将军,举不起枪,杀不了人,他就已经不能再算个将军了。
老哈河的汛期大约一个月,而这一个月足够毁掉潞恒几十年筹谋,也可保大魏与北狄百年清平。沈枳没有留在伊洛城,炸毁了大坝,当天她就带人走了,她不敢看,无休止的死亡让她恐惧,无数的冤魂让六月也如寒冬般阴冷。可是沿路都能看见流民,闻到死亡,罪孽如影随形,不可摆脱。伊洛城破,潞恒下落不明的消息不到十日就传遍大江南北。沈枳和苏元冬死而复生,还策划了这么一场大战的消息也传遍角角落落,从此,沈枳之名,誉满天下。她不再只是沈家的女儿,而是一个独立的人,让人有些害怕的人。关于她的流言,也不再是关于她那令人艳羡的闺中生活和不同寻常的姻缘际会,而是她传奇的人生和狠辣的心肠。
不管外面怎么传,沈枳却越加沉默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笑了,经常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北方,在月色下弹琴,甚至还嗜酒买醉,将所有人隔离在她的世界之外。万鬼城的战事已经停了,铎辰放弃万鬼城,回援王城,搜寻潞恒的踪迹,西落的狄兵虽还在战,可是大家都知道,这战事要完了,这一场洪水,足够摧毁北狄所有的野心和希望,他们已无力再战了。
战报一封封传进来,都是捷报,沈枳却高兴不起来。长平炸坝之后半月,朝廷来旨,命沈枳回京述职。苏元冬驻守北疆,柳泊冉同沈枳一同回京,沈千江亲自护送。走的那天,沈枳起的很早,太阳刚升起来,有些灼热,沈枳提着一壶酒去找了苏元冬
“元冬,我不想再回来了”
“那就不要再回来了”
沈枳苦笑,是不想,却不是不会“这是十年的猴儿酿,还未开坛,你替我埋着”
“好”苏元冬接过去放在手边“待郡主大婚时,臣替郡主带回京都。”
“但愿吧”沈枳看着帘子外面的一排排的士兵“我走了,你保重”
“好”
说是不想再回来了,沈枳却什么东西都没有带,只随身带了那柄琴。甚至连君役都暂时留在云城,没有带着一起走,上车前,君役问她“姑姑,您还回来吗?”
沈枳摸着他的头笑,问着莫名其妙的话“君役长大了。园子的牡丹开了吗?”
“没有”君役摇头“师父说牡丹在这儿种不活的,他已经换成依米了,他说依米也很漂亮,跟牡丹一样漂亮”
种不活吗?沈枳嘴角的笑渐渐隐去“好好听你师父的话,姑姑,要回来的”沈枳说到这却顿了一下,蹲下来,拉着君役,郑重的问“君役,你还记得国公府的样子吗?”
君役想了想,有些不好意思“只记得一点点了”
三年了,记忆都模糊了,沈枳看着君役问道“那你想回去看看吗?那是姑姑和你的家。”
君役看着沈枳,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沈枳鼓励的看着他,最终他小幅点头“想”
“那好”沈枳直起身子,真的就要带着他一起走“那我们回家。白枫,你先去给小筑那边送个口信,说君役我带走了。”
她不想回来了,可是她可能还是要回来的,她有预感,很强烈。他们都有大义,所以只能舍小我。她不舍他为难,也知他不会为她而负天下,危朝纲。
☆、不要
再临故地,已是物是人非。沈枳进京的消息早早便传回来了,为了清净,沈枳带着君役在进京前跟沈千江他们分开走了,晚上就着夕阳,沈枳策马扬鞭赶到了家门口。国公府门口巍峨的大狮子还是一样的张牙舞爪,巍峨肃穆,只是少了些人气,门口的青苔都看不清磨损的痕迹,大门紧紧的闭着,毫无声息。沈枳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却是越看越陌生
“姑姑”
君役的声音让沈枳从回忆中醒来,这条街都比以前寂静了,指着门上的匾额,沈枳对君役说“君役,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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