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他和霍权界作为第一次搭档,在附近一家不错的土菜馆点了两三个菜吃。
“小王换发型了。”霍权界一点儿架子都没有,笑眯眯地和王廌聊天。
“啊,对,因为觉得头发实在太长了,昨晚就去剪了剪。”王廌回答他。
昨晚吴琅实在看不下去王廌的杂草刘海,硬是拉着他去了一趟理发店,把前面的刘海修了修。
“你给我提的那几点建议,我觉得很好,多亏你了。”霍权界是在说王廌对于他做的幻灯片的提议。
王廌只是把其中他觉得本科生不太能懂的部分圈出来跟老师说了说罢了。
“哪里哪里,谈不上什么建议,就是觉得那么说学生们可能更好理解。”王廌连忙解释,“您的理论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懂,自己这几天攒了一些问题,还等着听您的讲座来解答呢。”
“你很谦虚。”霍权界赞赏他,“我知道你研究能力很强,你毕业答辩那一次被编进了优秀范例合集,我看过。”
王廌赧然:“其实很多都是老师帮我的。”
霍权界想起来:“你是易生的大弟子。易生看重你。”
他这句话正好戳着王廌伤处,王廌面不改色地说:“我上面还有很多优秀的师兄师姐,多亏老师的提携,才能坚持做学问。”
霍权界扬起嘴角,这位老者似乎很喜欢微笑:“你们现在的学生都有礼貌得很,这是好事。我们这一代当时谁都不放在眼里,吃了很多苦头。”
王廌:“我听说过您敦煌面壁的事情,无法形容,觉得十分震撼,很有魄力。”
霍权界一双深陷的眼睛看着他,内里幽润的光芒有着震慑人心的力量:“你这么想的?”
王廌垂眼思考片刻,直言:“人这一生如果能这样做一次也值当了吧。......虽然说追求理想看起来有些不切实际,但是孤注一掷也要做才是我钦佩的研究者的气度。”
“我听说以前有一代莫高窟保护者被称为打不走的敦煌人,如果可能的话也想做那个样子的人。”王廌脸颊泛红,他还是不太习惯直接剖白自己。
就算是再理性的人有时候也会做梦。
不过这样说的确羞耻。
霍权界的笑意加深了,如果王廌知道的话就会明白这是一个带着点‘自己人’成分的微笑,他说:“我有一个学生也这样想。”
王廌顺口接道:“您的学生他现在不在您身边吗?”
“他现在在敦煌。”霍权界喝了一口茶,“他叫辜永复,是个很有趣的学生,你有机会会见到他的。”
29.
大学生们吵吵闹闹地进来了,一个能够容纳两三百人的教室顷刻间被占满,有些听说了霍权界背景的别的院系的学生也过来凑热闹,座位两边走廊里都是拿着板凳过来蹭课的研究生。
从面相上来看王廌和他们没有什么大区别,毕竟有些本科生实在努力以至于头顶光光显得像个教授也是常有的事情,但王廌置身于学生中间,才真正觉得自己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还没有面对各种各样的烦恼和痛苦,还有家里的稳定资金来源,还有自己所梦想的未来和期待,还有絮絮叨叨管事儿的辅导员,这些都离王廌很远。
他不太确定愈发成熟的标志是否为忧心忡忡和不苟言笑,不过他现在看起来确实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回想起大学的夏天,集体澡堂,赤色蜻蜓,烧烤和啤酒,繁盛的香樟,他和吴琅s-hi着头发穿着人字拖去门口买切好的西瓜,回来的路上时不时抬腿在小腿肚上奋力一拍企图杀死方才吸血的蚊子。
都是很远的事情了。
王廌和另外四五个助教一个人负责一个班级,现在还没有任务,多半是给小孩子们组织组织研讨之类的,这种事王廌干得多了,轻车熟路。
霍权界讲课什么都不需要,幻灯片也是为了学生们能够更好地了解才做的,他一个人就能慢慢讲上三四个小时,这种老学者的定力和口才都非比一般。
王廌听得入神,手里的笔和脑里的思维飞速转动,笔记记了一堆,和平时上学一样,找了不用颜色的便利贴,把自己的问题或者不同的看法写在上面留作思考。
听进去了老师在说什么之后时间就过得飞快,两个小时王廌也觉得意犹未尽,此时霍权界还是温和地笑着,不出汗也不累似的,衣服板正而干净,十足的体面。
下课来问问题的学生还有不少,虽然大多数都在下课铃打响的一瞬间拿着手机就跑路了,还有小部分感兴趣的同学主动上来问题目,霍权界接过王廌给他倒的水,回了一句谢谢,便开始一一给学生们解惑。
他承接的乾坤有上下千载的世事变化文脉流转何其浩大,还能给学生解决幼稚的问题间或开个玩笑。
王廌凑上去帮学生们拷贝老师的幻灯片,一边在心里感叹。
他应了霍权界的要求在大学里转了转,目光所及都是青春阳光的脸庞。他和霍权界聊天过程中渐渐也放下了有些隔阂的过度尊重,说起自己大学的生活,也听了霍权界的点滴往事。
霍权界那个时代正好是大师相继陨落的时代,他们现在这一辈诸如霍权界雷霆或者易生虽然都是国内外研究领域的佼佼者,却终究还是没能和那些大师一样。霍权界说起来颇有些惋惜,既有些对时代不同的惋惜,也有对自己局限上的挫败。
他说起敦煌美学研究和文物保护的项目,去的学生一直都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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