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成了这么个千疮百孔的样子,明白话也不留下一句就想走,你瞒着我有什么意思?走上两步就昏,还好昏在了潇湘馆里,倘使晕在了园子里的其他地方、被巡查的人发现;或是晕在荒郊野地里,给豺狼虎豹碰上,你可怎么办?这么不顾惜自己的身子,你不要性命了么?你、你……”
她本就是草木一般的柔脆纤弱之身,一日一夜的提心吊胆,几乎不曾合过眼,之前是忧虑赦生安危而强打着精神支持,此刻心神一松,登时所有的困倦疲惫涌上来,又哪里禁得住如此的大悲大痛?数落到一半,便觉眼前金星乱迸,险些没晕过去,惶急之下只是抓住床柱勉力支持。
这么一番折腾,守在外面的紫鹃和雪雁早被惊动:“姑娘?”
隔了会儿,黛玉才攒足了精神,见赦生目光不胜担忧,嘴唇微颤似要说什么,却只是挣扎不动,当下摇头以示自己无碍,弱声唤道:“紫鹃,打些水来,我要洗脸。”
不一时紫鹃端了水进来,黛玉已拉了床轻巧的袷纱被与赦生盖上。紫鹃伸头望了望,正对上赦生望来的眼睛,一时只觉那目光便如浸了霜的刀子一般,能从自己的脸上刮下一层油皮来,连忙缩回了头,笑道:“你醒了,不枉咱们姑娘担惊受怕了这许多时间。晚上一床睡,白天眼也不错的盯着,又是绞尽脑汁的给你弄药,又是亲自给你擦洗、换衣裳、上药,老太太都还没能让姑娘这么伺候过一回呢!如今你醒了,姑娘可是守得云开见明月了!”说着便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赦生听得一怔,不可置信的向黛玉望去。黛玉一贯对男女之妨看得甚重,当日连被他无意中说了句关于女性体态的评价都着恼了半天,而同寝、擦洗、换衣、上药这些事即使在风气开放的魔界都颇显亲昵的事,她为着他,居然做得来!
黛玉做的时候倒还不觉得,此时被紫鹃一说,又被赦生这么一看,便如一夕春风吹开千树桃花一般,由两颊一路红到了脖颈、耳根,嗔道:“嚼什么舌根子呢,我要洗脸!”
紫鹃笑得直眨眼:“姑娘脸皮薄,就爱拿我煞性子呢!”一时服侍黛玉洗了脸,又悄悄地笼了火盆来把赦生换下的衣服烧了。不一时已到掌灯时分,黛玉卸了簪环躺下,她的绣床甚大,纵使是两人同眠,中间隔出的距离也颇为宽裕,可她就是不自在。好在赦生已经阖目入眠,倒也不是十分尴尬。只是如此这般如何睡得着?直到守夜的紫鹃、雪雁都睡得熟了,她还干睁着眼,不由自主的发生的事情在心底过了一遍,自言自语道:“这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光顾着发昏着急,竟也忘了问一问。”
赦生本因伤口太疼,除非昏过去否则难以入眠,只为着怕黛玉尴尬,才闭着眼装作熟睡的样子,听黛玉突然发问,便答道:“偶遇一道门中人,要灭我以替天行道。”
黛玉没想到他还醒着,惊得心突突直跳,两颊又是一阵发烧,且喜夜色深沉,并未被人瞧见:“你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竟要对你下这等狠手?”
“无。”赦生的声音透着十二分的郁闷。异度魔界崇尚杀伐,每代王族均要上战场建功立业,如果他不是莫名其妙的掉进了这个世界的话,未来必然也要走上这条路。问题就在于,截至目前为止,他一件真正意义上的伤天害理的事情都没干过!
莫名其妙的差点被打死,自己却偏偏连原因都不知道,搁谁身上都得郁闷。
“那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被挟私报复了?”黛玉又问。
“也无。”赦生的声音郁闷得简直要刮出风来。他自掉入这个世界以来,几乎一直呆在深山,二十多年来除了林如海父女之外几乎并未与第三人说过话,如何有机会得罪人?还是修为如此深厚、出手如此狠辣的道门中人?
黛玉沉默,黑暗中,赦生只能听到她微微起伏的清浅的呼吸声,隔了一会儿,她才徐徐道:“那人是谁?”
“不知,素昧平生。”赦生拧眉。
“那她……”
“伤得比我重。”听出了黛玉的忧虑之意,赦生说道,不免又陷入了沉思。他被元瑶一掌伤到了肩骨,元瑶却被他打碎了半边胸骨。只不知以对方的道行,何时会恢复,万一对方背后尚有师门……
待伤势稍稍痊愈到可以离开大观园时,便需即刻抽身离开,总不能……
连累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 同床共枕成就get,赦生啊赦生,林妹妹的眼泪你要拿什么还?
鸣谢妄夕、若茶和袭灭师尊的地雷
☆、得偿所愿
赦生的护身符是魔界术法大师鸠槃神子的作品,内中蕴含的魔力委实非凡。当日赦生能在元瑶反击之下仅是重伤而不死,便有其护持的效用在内。赦生本就年轻,加上修为不弱,在它的魔气滋养之下,伤势痊愈的速度很是不慢,不过两三日,断骨便已初步长好。只是体内冰魄玄黄枪留下的寒热之气仍在,没有一月的功夫休想驱除出去,动起来仍是疼得剜肉刺骨。好在他指点着黛玉帮忙包扎固定住了肩骨后,行动已自在了许多,偶有人来也可藏至不起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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