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礼部侍郎却陡然收起奏摺,恭恭敬敬地上了皇帝案前————“启禀陛下,臣要弹核叶兆仑!先前,叶兆仑弹核傅纶、张明山、韩靖等几位大人贪渎,然而在臣看来,叶大人自己也有重大贪渎嫌疑在身!他私账不明,在吏部私授贿赂,春闱秋闱中舞弊卖官,还克扣渡口平仓粮……”
叶兆仑脸色大变!
一条条要命的罪名被桩桩扣下来,叶兆仑已经顾不得朝礼,大喝厉声打断礼部侍郎的参奏——“你血口喷人!”
“真的是血口喷人吗?叶大人?”闫子航站在苏倾容身侧,笑吟吟的语调半含嘲讽,“前年万寿节(皇帝生辰),你上给陛下的贺礼是一座紫琥珀青龙踏金雕,至少值两万两银子。去年万寿节、上元节,叶大人置办的贺礼都是首屈一指的,怎么算也不下五万两银子。请问,叶大人你俸禄有限,哪裡来的这些银子?”
叶兆仑脸皮发绿。
官做到了这个地步,说不清道不明的银子肯定数不清,这是朝中人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也是皇帝默许的。只要私底下做的不要太难看,皇上是不会要求这些三品大员们个个都清水衙门的。
当初上贺礼是为了讨好皇帝,给女儿进宫打好底子,他自然抓住一切能示好的机会表现。上贺礼的时候,叶兆仑大出风头,皇帝也笑吟吟的收下并且回赐嘉奖了。然而叶兆仑却丝毫想不到,万一一旦哪天皇帝翻脸,或是有人清算弹核,他那些贺礼,就是铁证如山的罪证!
礼部侍郎之后,还紧跟著几个大臣纷纷出列────“禀告陛下!臣弹核叶兆仑僭越狂悖!属下在市集上找到了几件刻著大内御印的珍宝,皆是陛下曾经赏赐予叶大人的,他居然将御赐珍宝拿去集市倒卖……”
再一人出列,“启禀陛下,臣弹核叶兆仑伪造妖言,与僧道谋为不轨……”
又一人,“启禀陛下,臣弹核叶兆仑见他人诗词文章语多狂悖不行……”
“启禀陛下,臣弹核叶兆仑……”
一时间,整个大帐简直变成了是三法司审案的诏狱,声浪滚滚!甚至有不少地方上的官员作为人证被带了上来!
御史台、兵部、地方的弹核奏章一部部抬上来,摺子几乎堆了一地,各种罪名连篇累牍,书记官必须奋笔疾书才能跟得上弹核的速度。
僭越、狂悖、欺罔、专擅、贪渎重墨……甚至连叛国都罗织了出来一两条!其中十几条是足够夷三族的死罪,还有十几条,连诛九族都不够杀……以叶兆仑的官位,就算这些罪名都是假的,他也不可能活著回家去了。
叶兆仑在一片混乱中十足无措,只得伸手去抓慕容尚河。慕容尚河顾不得叶兆仑,他脑子如同被铁锤砸过一般混乱,却侧过身避开了叶兆仑的抓握,这种时候,无论下一步怎么走,避开被叶兆仑牵连才是正理!
大帐裡似乎变成了闹市,人声一声叠著一声,帐纱在风中呼啦啦作响。
帐内奏摺搬动的声音,侍卫们刀戟响动的声音,弹核启奏的声音,交错起来如同沸水裡面再添一把油,火药味四溅。
慕容家的官员显然还没能消化的了这件事,木头人一样万分震惊的站在原地────什么时候,这些中立的派系们全都投靠向苏倾容了?
叶兆仑孤零零的站在中央,文武百官左右各有发言,然而竟然发现没有一人出手替叶兆仑开脱,慕容尚河一脸难以抑制的震惊。
苏倾容再有权势,也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收拢这么多官员,只能说,这些官员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要将叶兆仑置于死地!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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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前,相府。
苏倾容好静,除非是极亲近的心腹,否则一般官员,连相府的台阶都别想爬上去坐一坐。
然而,肃贪开始几日后,苏倾容居然命人打开了相府的大门,不再拒绝官员拜访。
心裡发毛的官员们正愁没有门路去苏倾容面前求情,眼见相府开门,个个喜不自胜纷纷上门拜访。
其中最勤快的几个就是傅纶、张明山这几个被叶兆仑弹核过,正在待罪的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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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罪名还未定,可是傅纶知道,如果就这么乾等著,杀头这是迟早的事。
叶兆仑弹核那日,是苏倾容在朝堂上出手,阻挡了叶兆仑将他们直接拖下诏狱的势头,替他们保了个暂时待罪的缓刑。于是,傅纶就明白,丞相,是唯一可以救他们的人。
“丞相!”傅纶趴在苏倾容脚边,只差没有泪涕横流,头磕的邦邦作响,“还请丞相救救下官!下官,下官只是一时糊涂啊……”
“救你?”苏倾容淡淡含笑,手上托著龙泉窑梅子青釉莲瓣纹盖钵。粉青色的光泽翠润欲滴,是被形容为“雨过天青云pò_chù,梅子流酸泛青时”的绝品,薄薄香韵水汽在指尖转饶。
美丽的丞相大人漆黑睫毛下在肌肤上刻下细长的阴影,表情不甚在意,颦轻笑浅,随口说道:“我为什么要救你?”
傅纶汗津津的。他知道,丞相既然命人开了大门,肯定就是允许他们来求情。
然而,这情该怎么求也是个问题。
如果筹码不足以让苏倾容动心,丞相就不可能为了他们去和世族们撕破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这,丞相大人能对什么东西动心?
傅纶声音带著哭腔,“下官,下官不才,家裡尚有五六百万两存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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