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家里存款除了20万的定期,其余都交给钱琛去理财。他们住的这套160多坪的房子,是钱琛的婚前财产,后来那几年的贷款也一直由收入较高的他来还。一年前女儿钱宁出国,她还把自己名下唯一的不动产、已故父母留下的一套独单卖掉,给女儿凑齐了学费。
叶昕想起来,卖掉老房子时,有人也曾劝她说“给自己留条后路”。那时的她哪听的进去,自己的女儿,自己的老公,她所有的,也就是他们的。可从没想过反过来,他的,一定就是她的吗?想到这里,一阵哀凉如冰冷的海水般袭来,让她的心痛苦得缩成小团。
周末,叶昕照例拎着大包小包,去钱母家包饺子。年近七旬的钱父正在楼下的小花园里“大杀四方”,叶昕路过时还不忘叫她把水杯捎上去斟满。闲不住的钱母去了老年大学练合唱,看样子没法在饺子包好前回来。
叶昕倒不怕没人帮手,落个清净。她换了围裙就进到厨房,一通忙活。这个季节的小茴香苗正嫩,翠生生的一掐。五花肉要三肥七瘦,耐心地用刀剁成肉糜,这样才不失劲道。叶昕包饺子的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多时一朵朵白胖便盛开在沸水的花里。钱家人吃饺子还要有配菜,叶昕就又炸了个秘制的花椒花生,白灼基围虾,还有皮蛋豆腐和带来的小熏鱼。
钱慧慧也爱吃饺子,可自己家从来不包,逢周末必捧场。在天津这叫姑奶奶,比皇帝的姐妹怕还要矜贵些。叶昕也早就习惯了,端来头锅出的饺子就放在“姑奶奶”面前:“你们先吃,我接着煮第二锅儿去。”
没想到钱慧慧跟到厨房来,叶昕诧异地看着她,想起什么似的把柜子里的醋壶拿出来:“拿醋?”
钱慧慧接过来,却摇摇头,叶昕又把剥好的蒜递给她:“要蒜?你不是待会要见朋友去,不吃蒜的么?”
“都不是啦。嫂子,我哥今天还过来么?”钱慧慧说。
“应该就不过来了,最近总加班,忙。”叶昕头也不抬地说,锅里的水沸得要溢出来,她加了些凉水,拿笊篱推了推锅里的饺子,盖上锅盖。这才转过身面对钱慧慧:“你是想问你贷款那事吗?这我还真不知道,要不这样,待会我回家,顺路拉你去行里找他一趟。”
钱慧慧却往后跳了半步,连连摆手:“别,别,我哥加班呢准没好气,我可不去触他这个霉头。还是等等看吧。嫂子我先过去吃饺子了啊。”
钱慧慧走的太急,醋壶的盖开了,几点褐色的液体落在白色的瓷砖上。叶昕拿了张纸巾,跪下来一点点把污渍擦干净。她很想哭,但是没有泪。原来所有的人,都早已经知道了。
☆、咖啡,加菲
钱琛放下电话,怔怔地出了会儿神。杯中的手冲咖啡已经变凉,这时顾青峰敲门进来,将手中文件放在桌上:“这是您要的上个季度业务报表。”
他点点头,有些心不在焉的接过来。等顾青峰走到门口才叫住他:“你上次,真没看错?”
顾青峰有些踌躇,视线不由自主飘向办公桌。跟所有道貌岸然、标榜爱家的好男人一样,钱琛在案头摆着一家三口的合影。上面一个容颜纯净的女子,在丈夫和女儿的簇拥下微微笑着。他想起那天在获麒见到的女人,灯光打在她苍白的脸上,眼中那一丝惊惶和恳求。“也许我看错了呢,那天喝的也有点高了。”他听到自己说。
钱琛松了口气。顾青峰出去后,他放下手里的文件,向向后靠去,在舒适的真皮椅中放松了紧绷的背脊。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今天是不是该去何萧萧那里坐坐了呢。
临近下班时分却下起了雨,人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只有报社里新来的小姑娘丛丛旁若无人地在煲电话粥:“嗳,今天你来接我吗……嗯,等你没事,我不怕等,好。”她一边放下电话一边抬起头,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对面人的侧影十分美好。女人这种生物的妒忌心往往是没来由的,丛丛蹙起眉,带着几分敌意想,不过一个老女人。
叶昕转过头,对上丛丛满是打量的眼。后者被逮个正着,却无一丝的尴尬,只甜腻腻地来了一句:“叶姐,你那位有事不来接你么?要不我顺路捎你?”
“不用了。”叶昕仍是那副沉静的调子,一边取出更衣箱内备用的雨具,轻声道:“谢谢你的好意。”
其实单位到家有直达车,很方便。叶昕还是按老习惯上了公车。雨天人多,车厢内挤挤捱捱,好容易方有一处立足之地,一只手攀在吊环上,另一只手搂紧了提包和伞柄。这个世界也唯有这样挤,连双臂都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才感觉不到那种没有尽头的空旷。车厢里空气混浊,她往敞着一丝缝隙的车窗前凑了凑,夹杂着凉爽空气的雨丝扑面而来,润湿了脸颊。叶昕由不住笑了笑,然后忽然楞住。
她看见了钱琛。他坐在驾驶座上,半摇下车窗。身边的女伴不知说了句什么,他笑了笑,低下头点了支烟。这动作她是那么的熟悉,熟悉到心房深处隐隐抽动着。如今要做一只将头埋进沙土的鸵鸟,也越发的难了。
雨势越来越大,冰冷的雨丝被风卷入伞下,打湿了半边身子。叶昕打开家门,只觉手脚已冷僵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客厅的一角放着水晶樽,大朵大朵洁白的栀子花,空气里是她所熟悉的淡淡清香,家的味道。她只觉得累,走过去任凭自己陷入宽大柔软的沙发里,微微阂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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