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按动汽笛,嘀嘀嘀,叫道,雨林。
门开了,灯亮起来。雨林一脸惊喜,她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
我说,是不好意思啊,农村俗例多,这么晚。你吃饭了吗?
雨林说,吃了一点。
她边说边搬动篱笆,只见她摆动几下,就现出一条路来。
我说,雨林,你会布阵啊?
她说,小节目,阻挡粗人,还行。
我问她跟谁学的,她说是从书上看来的。
说话间我把车推进了房间。房间里摆设与白天颇异。我说,雨林这也是阵法吗,她笑笑不答,进了房间。
我跟她进去,才现她的房子已经有了一些小小变化,最大的变化是,多了不少书。我见猎心喜,翻了一下,竟然是大杂烩,什么都有。正翻开倒扣的,居然是《周易》。我不由大为惊讶,说,你就是从这里学的。
她点头,是,爷爷退休了,我也不想让他继续呆在山里。但他不放心我,我总得让他相信我可以自保。
我说,就这些?
她说,你忘记了,还有阿梅。
那阿梅呢?
我估计你会来,自然是有办法让它休息了。
说话间她罩上了一件绿色的披风,说,我们出去门口坐坐。
我随手又看了几本书名,有聊斋,三言二拍这样的古小说,也有苏童的婚姻即景,叶兆言的梦泊秦淮这样的。让我惊奇的是居然有沈从文的边城和自传。沈从文仿佛刚别王一川挖掘出来,连我都还来不及怎么看。此外就是一些国外的名著普及本,飘,简爱等。
小说之外,其余更见芜杂,老子,庄子也有,圣经也有,金刚经也有。连康德的判断力批判和黑格尔的小逻辑。
随便一本都可以当学者了。
我惊叹,雨林,你要当大学问家了。搞不好过几年,你就是女余秋雨了。
其时余秋雨的山居笔记和文化苦旅正在大卖,余秋雨大大炫耀他读书的历程。
雨林说,我是乱看消遣时间的,并没有做学问的心,也没有做学问的力。不过乱百~万\小!说有乱百~万\小!说的好处,看多了,就觉得世界,真的是空的。
35日复一日8-1
门口其时颇为清冷,我们在院子外侧的石头上坐下。当然,我抱着她。我们顺着山势望下去,此刻村里,处处红灯,映得天际也是一片红红的,像烟,也像雾。
我说,雨林,我们现在真的恍如天上,俯视人间了。
雨林说,人间自有人间的快乐吧。汗水里是有真香味在的。只是大家都失去了流汗的本意,让汗水蒙臭了。
我不解,问,怎么说呢?
她说,人生于世上,各个哲学流派是各有说话的。但不能否认的是人必须死亡这个事实,对吧。就拿我们整天被灌输的唯物主义来说,假设世界真的是物质性第一的,而物质又是有生命的,这个生命其实是因为物质运动而产生的量变到质变的一个过程,那么它的死亡其实也不过是重新组合产生新物质的一个过程。再者,既然承认物质是世界的本真,那么人类其实也是这个物质世界的一种组合形式而已。到最后人死了,躯体腐烂,化作各种东西。从人这个东西本身来说,当然是死了的。但从物质本身来说,其实人并没有死,只是构成人体的物质组成部分,重新排列组合成其他部分而已。
我将雨林的脸扳转过来,雨林脸上依然很平静,她看着我,说,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我摇着头,但又赞叹道:雨林,原来你是哲学家,我对你不敬了。
雨林摇头,说,我哪是哲学家了。佛家还说空呢。我觉得这些东西不过是闲暇的消遣,其实只要你把生命当做一种思考,你认可了一样原理,那么你也可以过得很自在了。
我说,依你说,你认为生命是什么?
她说,生命,我觉得佛家的空是有道理,归根结底,都必须转化掉,就像唯物主义的认识一样。而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道理其实也是一样,对于天地来说,人不过是毫无自由的听任天地操作的一个东西,和石头,鸡鸭,没什么区别。区别只在于,它要玩谁久一点,长一点而已。当然,精研道家或佛学的人,尤其是马克思主义者,肯定不能认同我这样的解释。但有什么关系呢?我这样想,我觉得对的,就可以了。我不是天地,我也不想拿我的想法去把别人当刍狗的。
我叹道,雨林,你真的悟道了。那么,你看我呢?
她很认真地看我,说,杨坚冰,我觉得你是混沌未开,你根本不知道你要什么。你的心灵被意义,价值这样的东西所蒙蔽。这就是自己不读书,专听别人吐出来给你的知识残渣的结果了。你说是不是?或者,你真有用心想想你究竟想干什么,要什么吗?
我颓然说,是,我就是如在迷雾中行走。现在是一团糟,没一样是好的。可是你不是说,生命是空无的,那么,混沌又有何妨?说完我自嘲地笑笑。
雨林叹口气说,这就是你不对了。从天地的角度来说,人和猪狗鸡鸭自然都是万物之一而已。但人毕竟是人,猪狗毕竟是猪狗。即使你知道终归是空,但你也必须是自己心中明白的空,而不是混混沌沌的空。否则就与猪狗无异了。简单说,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我反问,都死了,还有意义吗?不管是明白,还是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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