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收拾他吧
片刻,马天成淡淡地说:“老刘.你养了个好娃子呀!”
刘全老头嚅嚅地解释说:“都劝过他。我劝他,他娘也劝他……不听劝。孩子大了,我也是没法呀!”
这时,马天成笑了笑,说:“没啥。年轻人嘛,想出去闯闯,是好事。你回去给廷玉捎个信儿,咱马家堡需要人才,只要是人才,会适当安摊的。留下来当然很好。想走呢,不拦他,随时可以走。不过,咱马家堡是个集体,不是旅店,不能想咋就咋,你说对不对走时也得打个招呼吧……我说了,走是可以走,随时都可以走。如果对干部们有意见,就是走,也要把意见留下来,对我的。对干部们的,都留下来,好改进工作嘛。你看呢?老刘……”
刘全老头像鸡叨米似地连连点头说:“我说他,我说说他……让他来,让他一定来。”
又一个时辰过去了,院子里终于响起了那“蹋拉、蹋拉”的脚步声。人们都朝门口望去,然而,在门口出现的仍然是刘全老头……
刘全老头再次弓着腰走进来,一进门就扇起脸来,他一边扇自己的脸,一边流着泪说:“我没这个儿子,全当我没养这个儿子……收拾他吧!”
马天成忙说:“老刘,你这是干啥呢?别,别……快,让老刘坐下……”
有人赶忙给老全头让座,可他没有坐。他也不敢坐……只是连声说:“收拾他,收拾他吧。”
马天成淡淡地说:“你说哪儿去了,收拾他干啥?他又没犯法。”接着,马天成叹了口气,手捧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终于说:“娃子铁了心要走,就让他走吧……老刘,他既然不愿见我,你就再给他捎个信儿。你给他说,我马天成不是鸡肠小肚的人,在外头要是混不下去,还回来,我还欢迎他。要是遇上难处了,就言语一声,我呢,多多少少的,在外边还认识几个人,也许能帮他一把……就这样吧。”
这时,民兵连长马二豹跳起来了,瞪着眼说:“马伯,就这样让他走了?!”
妇女主任也站起来,点着刘全老头的鼻子嚷嚷说:“老刘,还有良心没有马伯也只能这样了吧?!”
马天成摆了摆手说:“留住人,留不住心,让他走吧。”
刘全老头脸都黄了,他往后退着身子,一再嚅嚅地说:“我再说说,我去再说……我,我给他跪下,我让他来……”说着,他小跑着回去叫儿子去了。
会散了,可马天成却一直手捧头坐在那里,他还在等着,他想他会来的……
第二天上午,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民兵连长马二豹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骂道:“这鳖儿是吃了豹子胆了!”
这时,马天成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失望,他的眉头紧皱着,脸上的纹路绷出了一道道凛然的紫色血红,可他仍淡淡地问:“走了?”
马二豹说:“走了。”他的目光望着马伯,仍希望他说一点什么,只要马伯言语一声,他立马就把那“吃了豹子胆的”追回来!
马伯不语,倒是站在一旁的村秘书忍不住说:“哼,他还是不走的好。”
一语未了,马伯突然就看了他一眼!
过了一会儿,马天成摇了摇头,喃喃地说:“这孩子,都不敢见我一面?”
三十六年前,在一个秋日的黄昏,年轻的村支书站在村口上,面对一群下工的村人,开始有了“主”的意识。那时候池虽然才二十来岁,却已经当了三年的副支书,一年半的支书了,已算是马家堡的当家人了。可真正的领袖意识,却是在这一瞬间产生的。
那时的马天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面对马家堡村人的盗窃行为怒不可遏!在那个时期里,村里总是丢东西。开初也许是由于饥饿,后来就是惯性了:村边地里的玉米一夜之间就会被掰去大半;红薯长在坡里,到出的时候,竟然有很多是空穴;收豆的时候,一亩豆子拉到场里只剩下了几十斤;在场里打芝麻,明令不准穿衣裳,一个个都光着脊梁进场,可光棍汉孙布袋趿着一双破鞋,出出进进两趟,就趿走了三两半芝麻……
在这么一个秋熟的九月里,在夕阳西下的时候,马天成带着六个基干民兵,立在村口上,突然拦住了从地堤回来的村人,挨个进行搜查。
第一个撞上的是八婶,八婶拧着一双小脚,挎着一个草筐,仄仄歪歪地向村口走来。八婶年岁大了,不是拿工分的劳力,她是上地里搂草去了。一个基干民兵拦住八婶说:“站住。拿队里东西了没有?”
八婶一下子征住了,八婶看着站在一旁的马天成,颤颤地说:“天成,娘那脚!这是干啥呢?。
望着八婶那一头苍苍的白发,马天成有点不好意思了,他想叫一声“八婶”,可他又发现喊这么一声后,往下边就无法进行了。在马家堡,拐弯抹角七大妗子八大姨的,说起来家家户户都沾点亲,要是让过了八婶……
这时间,他第一次觉察到乡下的“礼俗”成了一种阻碍。可他没有往下多想,他只是觉得有点“硌意”,八婶是他的亲八婶呀!他扭过脸去,不再看八婶了。于是,那个基干民兵就上去搜八婶的身。他先是从八婶的裤腰里摸出了一块红薯,尔后又大草筐里翻出了两穗玉米……那基干民兵说:“操,这是啥?!”
八婶立马软了,八婶求告说:“大侄子,大侄子,我是头一回呀……
马天成依然背对着她.一声不吭。于是,那基干民兵喝道:“站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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