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这里站着,台上已备好了座位,少侠请吧。”
怀信不做推辞,由莺儿扶着,跟着青霜上了台阶,同柳绵坐在一处。柳绵向他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热茶已递在了怀信的手边。坐在了高处,怀信才发现有一个婢女和一个小厮跪在人群中间,两人身后不到二尺的距离各站着两名护卫。怀信大致猜出了集合的目的,正踌躇时,却听见茶杯碎裂的声音在他身边炸开,院子内顿时鸦雀无声。
柳绵的眼中散发着寒光,她缓缓直起身子,左臂随意搭在扶手上,悠悠说道:“本座新任帮主,这两日忙于打理帮中事务,无暇顾及内院,没想到只这几天就发生了这等鸡鸣狗盗的事。你等入宅时就知晓宅内忌讳,其中偷窃便是头等大忌。今日将你等召集到一起,就是让你等看看明知故犯的下场。”这时,又走过来四个护院,每两个人抬着一只木桶,木桶外露出几根木头似的东西。柳绵冷笑一声,抬高声调,语气也强硬起来,喝道:“动手!”
一声令下,两位护卫挟制住受罚的奴才,提桶上来的两位护卫一个扒掉奴才的衣服,另外一个从桶中随意抽出刑具往奴才狠狠打下去,怀信这才看清木桶中装的是几根泡了盐水的带着刺的棘枝,棘枝所到之处皆是血肉模糊,凄厉的哀嚎声充斥了整个柳宅。
怀信倒吸一口凉气,他扭头问柳绵:“公子,要打到什么时候?”
柳绵目不转睛地盯着院子,只把身子向怀信倾斜了一下,说:“看见桶里那十根枝条了吗?如果他们死了就作罢,如果没死就打到那十根枝条断掉。”
怀信诧异地看着柳绵,柳绵淡漠地望着那两个可怜的人受罚,一点没有被他们身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和开始滴血的棘枝动容,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白兔一样柔弱的姑娘竟如此狠毒。棘枝断掉了两根,两个奴才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柳绵以眼色示意,台下的护卫明了,向那两个家仆兜头浇下去一盆冷水,随之被冲刷下来的血染红了地面。奴才受到刺激,登时尖叫起来,撕心裂肺的喊声像猛兽的爪子一下一下抓挠着怀信的心。怀信突然一阵反胃,忙起身跑到草丛边,恨不得把胆汁都吐了出来。
莺儿见状,忙跟了过去,在一旁敲打着怀信的后背,见怀信吐得差不多了,拿出手帕擦掉怀信嘴角的污秽。“少侠这是怎么了?是早上吃的东西不对吗?”
怀信摆摆手,觉得反胃缓解了一些才开口说道:“不用,脾胃失调而已,老毛病。”
“莺儿,扶季少侠回去吧。”不知什么时候,青霜走了过来。“宅子里总有一些鸡鸣狗盗之徒,让少侠见笑了。”
怀信由莺儿扶着,慢慢直起身子,对青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他看向柳绵,发现柳绵早已起身,面带忧虑地看着他,两人目光交汇到一起,柳绵一脸歉意地向他轻轻颔首。此时,棘枝已断掉了五根,台下的护卫探了探那婢女的气息,喊道:“公子,她断气了!”柳绵闻言,只是挥手示意,两位护卫随即将婢女的尸体抬走了。
怀信逃也似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身体如烂泥一般瘫在床上。他行走江湖多年,鲜少伤人性命,即使迫不得已杀人,也是一招夺命,如此惨状更是见所未见。莺儿伺候他漱了口,拿刀要削水果,怀信哪里还有胃口,赶忙拦了下来。怀信心有余悸,半晌才平复了情绪。
午间,青霜拿着食盒走了进来。她将食盒放在桌上,走到怀信面前,说:“少侠好些了吗?”
“好多了。”
“姑娘知道少侠胃口不好,特意让厨房做了些清淡的吃食,吩咐我送来。这小菜是清顺斋的老板孝敬来的,姑娘特别嘱咐一定要先给少侠尝鲜。”
“代我谢过公子。”
“少侠不用客气。”青霜见莺儿将食盒的吃食尽数摆在了炕几上,便拿起食盒,说:“我就不打扰了。”
“姑娘留步。”
“少侠还有什么吩咐吗?”
“我想知道那个小厮怎样了。”
“少侠走后不久,姑娘就下令停手了,着人将他抬走疗伤,待他能走动了就把他打发出去。”
怀信长吁一口气,说:“也好。我没事了,姑娘请便吧。”
青霜提着食盒渐渐消失在怀信的视线中,莺儿递上碗筷,对怀信说:“少侠不必可怜那两人,谁叫他们手脚不干净,也是罪有应得。”
“那也太狠了。”
“公子最恨偷窃和诬陷,一经发现,绝对是没有宽纵的道理。公子也有公子的难处,她这么年轻就打理这么大一个宅子,不狠一点恐怕这宅子就是奴才当家了。”
“你不害怕?”
“我怕什么?又不是我偷东西。其实,公子对这宅子里的人都是有恩的。就说刚才那个被打死的婢女,要不是公子给她赎身,她早就死在妓院了。还有那个小厮,他本来是个乞丐,是公子赏他一碗饭他才没饿死街头。这两人不烧香给公子祈福,反倒偷公子的东西,打死了也是活该。”
怀信对莺儿的论调实在不敢苟同,但还是闭了嘴,安安静静地吃饭。柳绵这个人的形象在他的心里越来越模糊,他一直把她当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然而事实好像并非如此。这种在敌我之间徘徊的未知如巨大的漩涡将他引入无穷的恐惧之中,他有一种预感,此地不宜久留。
傍晚时分,柳绵独自来到他的房中。她礼貌地笑了笑,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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