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鲤闻言赧然,目光柔软,望向门外一片红火云天,片刻,才低了头,自袖中摸出一袋银两,交给对坐之人,道:“新一年沈府的福分,还有赖住持开光,请求神灵庇佑了。”
走出别院,沈鲤路上摸出荷包,打开看见里头情况,不由得苦笑。沈府每月发的例银不少,沈越还时不时塞些补贴,可自进沈府,自己至今几无存款。虽相信沈越,但也难免为自己担忧。正思索着,突然臂上一紧,回头,却是个中年和尚,只听他唤道:“沈公子。”
听了声音,沈鲤便认出来,道:“知音师傅,找我有事?”
知音做出‘请’的动作,又道:“有事相商,还望沈公子随我来。”
沈鲤便随了他去,拐弯抹角,进入山上一处小屋。屋子虽小,但收拾得还算干净,各样家具俱全,看来此处便是知音平日居所。知音请沈鲤榻上坐下,倾了两盏茶,向沈鲤敬道:“恕小僧以茶代酒,先祝贺沈爷升迁。”
沈鲤差点呛住,道:“中午才到沈府的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知音笑道:“公子是局中人,身在福中,自然不知沈府在这江南一带是何等显赫,别说沈爷升迁这么大事儿,就是沈家哪个无名丫鬟新抱了娃娃,也能立马传出十里外。”说着又敬了沈鲤一杯。
如此恭维,沈鲤心里顿时明白二三,便直接问道:“敢问知音师傅找何事?”
知音一愣,随即笑笑道:“确实有一事相求,不知公子可听过杭州王氏?”
曾经与沈越在杭州办事时与这王家有过往来,沈鲤便道:“有所耳闻。”
知音听了,眉开眼笑:“章太守本欲亲自拜见沈爷,又恐区区小事劳烦大驾,得知公子常来庙里上香,便差我先来公子这儿探探口风。”
狐假虎威,沈鲤脑海中突然冒出这个词,不由得心虚,便对知音道:“知音师傅高看,我哪来的脸面,替沈爷做主。”
知音立刻嗤笑道:“谁不知道沈公子是沈爷眼前红人,外界都道‘沈府上下,除开老夫人、沈爷二爷,就是沈公子您了。’”
没想吃斋念佛清心寡欲一僧人,拍起马屁竟如此信手拈来,沈鲤倒是来了兴趣,便问:“什么事儿,你倒说说看。”
知音俯身,靠近了低声道:“却说这王家公子近来惹了一桩人命官司,原是他来苏州游玩,看中一处房产,便要买下,与那房产主人说好价钱成交。熟料那小商人突然变卦,不愿意出手了。这下可惹恼王家公子,无论如何强占了商人房子,那小商人也不省事,竟找了一群地痞入室‘抄家’,两相争斗,王公子这边一失手竟把那商人打死了,后来王家公子让苏州衙门带走。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若有幸,得沈府赏脸给衙门捎个话,就不过是件芝麻大的事了。”末了,知音看一眼沈鲤,贴近了耳语道:“王家老爷说只要沈公子肯给句话,价钱任公子开口。”
沈鲤确实心动了。
王家老爷也是能耐,知道沈越许多事都不过问直接交给自己,这么一桩小案子,更何况就在苏州,真的不过芝麻破事。而眼下手头正紧,过了这个村就不再有这个店。可另一头,想起正午圣旨中所评:
两淮巡盐御史越忠正贤明,宣德明恩,守节乘谊,以安社稷,朕甚嘉之。
沈越把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他对自己诸般信任,自己却背后污他清白,未免太猪狗不如。
罢了,沈鲤起身道:“沈家向来由沈爷做主,我等不过跑腿之辈,让王老爷跟知音师傅错看了。”没等知音再劝,沈鲤又道:“恕在下先走一步。”大步迈出小屋。
回到沈府,已是华灯初上。
沈鲤鬼使神差,没直接返回水无月,而是径直去向鹿柴。果然,会客厅里,沈越的嗓音传来,沈鲤加快了步子,只听他道:“让邬公子失望了,还望邬公子将东西带回去。”
沈鲤入室,就见沈越将一包裹交给一年轻公子,只见那年轻公子发鬓稍微凌乱,整个人风尘仆仆,有些狼狈。
沈越见那年轻公子抱着包裹不愿离去,口下不再客气,命令道:“玉漱,送客。”
玉漱做出个‘请’的动作,那公子只得跟了玉漱离开,双眼无神,转身时刚好扫了沈鲤一眼。
待人走去,沈鲤上前道:“难得见你这么不客气,怎么了?”
沈越没发话,仍撑腰凝眉,一副沉思状。沈鲤四下打量,确认周遭没人,才出手揉开他额间褶皱,柔声道:“人都走了,还伤什么神。”
沈越闻言,缓缓将眼神聚焦于眼前之人,道:“太傅长子犯了事,大理寺依法断案,可太傅一家认定恩师从中作梗,欲要从我等突破。”一番叹气摇头,才接道:“小人无朋,也不信他人有朋,真是可怜至极。”
沈越恩师李廷中素来看不惯太子太傅邬惬怀行事,这点沈鲤是知道的,再加上方才听沈越称呼‘邬公子’,想必是邬家小辈。沈越只稍稍提点,沈鲤就大致了然,道:“好歹也是朝堂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爷如此决绝,又是何必。”
沈越摇头:“为官这些年,见多了死无全尸,越发懂得留个退路。可若事关朝廷安危,则绝无模棱两可可言。”对上沈鲤眸子,沈越才软下语气,“我知你这是担心我,心意我收下,但原则不能改。”
想起下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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