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她压根没有长远的想过,因为她活不了那么久了。
她苟延残喘之日,是更名易容的一枚棋子,或许三年或许五年,药性反噬生不如死,返魂后便是荒郊野岭破庙内的一把枯骨,无声无息的消失。
这样的人,生前若不做出点什么,心中难免不忿,恰好,我现在是苏瑄,亦是心中不忿的人。
其后的事情,一如我当初知道的那些按部就班的相继发生着。
越是接近回魂的日子,我的心情越是平静,太子到底对苏瑄产生好奇,执意四哥引荐我。不知四哥初遇何种原因,称我是歌姬。
他明知我唱歌不好听。
乐师弹着箜篌引,我渐渐感觉到天旋地转。
熟悉的声音响起时,我回首便看见白无常。
老样子,衣服都没换过,他手里拿着本小册子,笑眯眯的道:“这遭你气色不好,得好好养养。”
我无甚精力再跟他扯皮,朝他淡淡道:“罢了,这次若再不能返魂,便把我直接送往奈何桥好了。”
白无常草草扫了眼小册子,与我道:“不急,不急,时候还没到,尚有一个月的时间才到日子,这些时候我先带你四处转转。”
鬼魂白日不能见光,但是有白无常罩着,即使在太阳底下走也不会感到不适。
每回见着白无常他都是火烧了屁股似的火急火燎,今次却十分的有闲工夫,手里提溜着小册子,甚悠哉的与我道:“华仪,你可知道阴司的判官笔和生死簿是何物?”
“知道,判官笔下无错案,生死簿上述阳寿。”
白无常顿了步子,丹凤眼一眯,带笑与我说话的样子十分的欠:“你可晓得,你在生死簿上的名字并不是华仪,你真实的名字,是言仪。”
我止住步子,不甚明白的问道:“从嫁从夫?”
老白笑着摇头,“非也,此事要从你娘那辈说起了,牵扯了许多事情,我带你去看一遭,你便晓得了。”
他说的看一遭,确实是看,因为已经发生过的事情,即使我想去改变,这两次返生也清楚明白的告诉了我,无论如何,历史总会沿着它发生过的轨迹蜿蜒。
我站在射影纱重叠的帷帐后面,能够清楚的看见年轻了十岁不止的言储绪跪在阶前,朝帘后的身影道:“……贵妃将此事交付给微臣,为何?”
我能看见他是真的在疑惑,手扶在官裾边微微僵着,头略微抬起,剑眉轻敛,“娘娘盛宠多年,且临盆在即,若是诞下麟儿必定会被封为储君,为何还要将未来储君交换微臣的女儿?”
“言大人,你最想问,应是就算本宫的孩子换成你的女儿,皇室添位公主,皇储仍旧是华章,左右不会是穆后之子,为何本宫料定你会答应本宫?”
言储绪是老实人,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当下揖道:“望娘娘明示。”
“国本是一国之本,每届太子废立都是牵连甚广血流成河,且本宫欠辰妃良多,这是本宫的理由,我腹中若真是男孩,他与你家女儿鸳盟已定,谁婚谁嫁无甚区别,这是你的理由。”
稳婆抱着孩子送到言储绪面前,他看了两眼,铮铮铁骨竟也落了滴泪,摆了摆手。
稳婆便将孩子抱进帷帐,透着一角缝隙,我又看见了睿贵妃,此时她的肚子圆滚滚的像只球,她逗弄着孩子,淡笑着:“方才娘亲生下你受了好大的罪。”
产房内的命妇被扶起身,脸色苍白如纸,稳婆在她腰间系上厚厚的棉垫,以衣掩住,倒像是怀胎十月的样子,她被几个宫女搀扶着出门,临行前她拼命回首看着帷帐的方向,那个孩子出生以后,她还一面不曾见过。
言储绪随在宫女们后面,待他们走尽,殿内一直站着的裴相缓缓上前揖道:“每朝皇储废立总是伴随腥风血雨,娘娘宅心仁厚,是苍生之福。”
白无常翻动着小册子,场景便急速的变幻,眼看入了夏,长相酷似乔木的侍卫和那接引的稳婆坐在山谷篝火旁,不知是何年份,二人憔悴得很,稳婆拢了拢衣裳,“大哥,连累你跟我一起流浪。”
“你我兄妹二人,何来连累二字,裴相爷于我二人有恩,便是肝脑涂地不足相报,如今他已辞官,辰妃素来心狠,我们在宫中一日,她便视我们如肉中刺,杀了我们才能真正安心华章的太子位,我们若要避开耳目,恐怕得隐姓埋名,找个僻静的地方才行。我们在此地分开后,等到了落脚的地方,还是和从前一样,落户了再等对方来投靠。”
山谷风凛冽,月华空明寂。
清晨很快到来,他们果真分道扬镳。
临行前未曾回首看过对方一眼。
无常此刻叹了声:“他们兄妹此次一别就是五年,后来妹妹装聋作哑终身未嫁,未免被人认出,以煤炭滚面,娇颜尽数毁去,哥哥隐姓埋名码头卖力为生,此人一身武功,却在死前亲眼见家人被碎尸面前。”
我感到浑身在发着冷颤。
但我知道,后面还会有我不知道却更为胆寒的真相。
☆、第73章
白无常把册子翻了翻,我眼前的场景又是急速的变,白无常顿在一个自以为的恰当的时刻后,递给我一把瓜子,让我陪他一同看戏。
牢狱之中,穆家最小的女儿方满五岁,才记事的年纪,她卧在娘亲怀里,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儿,笑嘻嘻问着娘:“什么是凌迟呀?为什么这些狱卒说爹爹要被凌迟?”
时移世易,谁能料到显赫一时的穆家随着穆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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