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胭朱见殿下寻回失踪多日的姑姑,心中惊涛骇浪激动不已,脸上虽惊喜万分,姿态依然恭谨卑谦,捧着大氅的双手都不曾晃动一分。殿下一向不喜宫女贴身服侍,穿戴衣冠抑或沐浴洗尘要么由含玉宫的公公侍奉要么凡事亲力亲为,不像别宫皇子们整日花天酒地,眠花宿柳,恨不得天天和宫女美人黏在一处。
瑞玉姑姑自打失踪后,殿下身边少了随身侍奉的人,便由她替补上来。胭朱双手捧着大氅,即便那黑狐狸的皮毛缝成的大氅颇为沉重,压得她的手腕发酸,她也不敢乱了礼数,只得硬着头皮撑住等殿下发话。
容庭低头瞥了那叠得齐整的大氅一眼,一言不发,闷闷偏头凝视正蹙眉盯着他的薛沉璧。
林中飞鸟受惊四散,叽叽喳喳地从幽深灌木中冲出,扑棱棱的声响顿时拉回薛沉璧的思绪。方回过神,便对上容庭意味深长的眼神,她浑身一凛,待瞧见小宫女手上的大氅顿时了然。
白天里有原主瑞玉的嘘寒问暖,夜里又有瑞玉在侧红袖添香,深夜躺在床榻上兴许还能回味回味姜鸢的美好,享尽齐人之福的大周二皇子地位尊崇,琐碎劳力之事怎会不令宫中宫女太监服侍,若要传出去,只怕会使满朝文武笑掉大牙。
既是深入虎穴,自不可做出小白兔怯懦抵抗的姿态来激怒敌人,平白会令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识时务者为俊杰,薛沉璧只一瞬便适应自己如今顶着的身份,拿捏好分寸,双手且轻且缓拈起大氅,素手拂了拂大氅皮毛上沾着的雪花,作势就要往容庭肩上披过去。
胭朱两手一抖,险些讶然唤出声来。自方才见到姑姑的第一面起,她便敏锐地觉察出姑姑和殿下的微妙之处。姑姑消失了好些日子,含玉宫上下人心惶惶,纪统领本欲瞒着太后,却不知太后早就从左右的口中得知此事,听完竟生生晕过去,恭仪郡主衣不解带照顾了一夜,第二日午时,太后才面无血色醒转,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令陛下派京都卫出去搜人。
京都卫翻遍了肃京也没能搜到姑姑的一片衣角,姑姑无影无踪几日,殿下又亲自迎南安侯回京,二人今夜突然共乘一辆马车回宫,殿下甚至默许姑姑近身侍奉,难不成他们二人果如宫里传闻所说不日将被陛下赐婚……
小宫女年纪尚轻,也不知宫中人心险恶,什么都能成为别人的把柄,喜怒哀乐均摆在面上,薛沉璧一看便知她在想什么。
容庭派属下去太后宫通传已带回瑞玉,叫她老人家勿需担心。薛沉璧为了做戏做得逼真,不惜为太后洒了几滴泪,带了哭腔道:“是瑞玉不争气,令太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容庭一改从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眉眼温润,唇畔染就和煦的笑,竟轻拍她的肩头温声劝:“并非你之过,无须自怨自艾,太后只你这么一个侄女,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会置你的气。宫中不甚太平,你被魏人绑去之事还需计较一番,以后你需多加小心才是……”
薛沉璧被他宛如昙花一现的笑意晃了晃眼,若是原本的瑞玉,或许会沉溺他这光风霁月的音容之中,或许他们二人的相处之道便是这般的岁月静好,举案齐眉,或许对姜鸢矢志不渝的容庭也的确对瑞玉动了真情,只是这些揣测随瑞玉的逝去便也一同逝去,如雪泥鸿爪,踏上去就被大雪覆盖掩埋,待到雪水融化,再也无迹可寻无处得知。
她如今只是薛沉璧,一个下定决心复仇查出真.相的游魂仅此而已。
薛沉璧将大氅替容庭披上,再转到他面前替他系上带子,锦缎系带质地光滑柔软,斜纹缎面上流光飞舞,薛沉璧站在容庭身前,一脸的淡然平静。
方从小姑娘的躯壳中解脱出来,薛沉璧暂且还需适应这副身子。在薛府的长亭里同容庭偶遇时,她只及他的腰身上方一点,没有半点气势可言。而瑞玉个头娇小,需踮起脚尖才能结结实实系好带子。
薛沉璧喟叹一声虎落平阳被犬欺,想她从前身量高挑,容庭身为男子也不过比她高了半个头,在京中贵女里放眼望去,她实乃鹤立鸡群,一览众山小。如今做小伏低在小人面前虚与委蛇,实在令她有些感慨唏嘘。
头顶上方鼻息萦绕,香气低旋,肩上仿佛负了千斤重,薛沉璧深吸一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暗示自己敌人在前,万般不可自乱阵脚失了分寸气场。
好不容易应付了容庭,薛沉璧松了口气,正要去含玉宫时,却见一公公气喘吁吁踏着半融雪水匆匆而来。
待到她跟前公公的浑浊双目一亮,拜过容庭欣喜若狂道:“姑娘!姑娘终于回来了!太后这几日为姑娘操碎了心,终是真心感动上苍,叫姑娘活生生回来了……”公公神情哀恸,嘴角又似有解脱的笑,他停顿半晌道:“太后得知姑娘方回宫,便令奴才领姑娘去泽福宫里,太后说什么都要看姑娘一眼才能安心。”
薛沉璧尚欲见一见这太后,太后孙氏,乃先帝正后,陪了先帝一生,因膝下无子不得不自偏支抱了容熙养在名下,长公主容璇生母据说乃先帝生前一位宠妃,容璇一出生便难产而死。
太后为替先帝祈福,特意命宫人在泽福宫里修筑佛堂佛龛,再不踏出泽福宫一步。前世薛沉璧因身份之故不得这位铁血太后的召见,却不想机缘巧合,今生竟得了这个机会。
容庭揉着眉心,有些意兴阑珊道:“纪凌,你便护送瑞玉姑娘去泽福宫罢,如今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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