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z市。
夏尽秋至。
那天的天空蓝得如同油画,阳光轻柔至极,耳边是浅淡的秋风,这样舒适的天气总是能减轻心中的重量。
周末的中心广场,人多得几乎迷了眼,只是偌大的空间并不因此而显得拥挤。人们三三两两,或悠闲地在散步、或肆意地唱歌、或沉静地下棋,或欢乐地跳着交际舞。远处商场的音响在大放着激情的,悲伤的音乐。
黛蜜刚从超市出来,拎着大袋小包的东西,闲闲地走着。她不急着回家,在她的观念里,假日就是用来享受的,哪怕只是这样一个人闲闲地散步。
对面有一群小孩在奔跑嬉戏,玩得不亦乐乎。她笑了笑,刚想绕路而走,倏尔有两个小孩追逐着向她的方向跑过来……始料未及,两袋东西被撞得散落在地。
“姐姐,对不起。”跑在前面的小男孩乖巧地道歉,然后拉出躲着后面的另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低声地叫他道歉。
后面的小男孩似乎很害羞,忐忑地绞着手指,低声喏喏道:“对,对不起。”
声音软糯,带着惹人怜爱的颤音,黛蜜心中一片柔软,相继揉了揉他们可爱的脑袋,温声道:“没关系,不要紧的,你们去玩吧,小心点哦。”
正要低头捡起散落一地的东西,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弦,怎么了?”
一对年轻夫妻走了过来。
动作一僵,指尖不由自主地颤动,她蓦然抬头,视线与男人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顷刻间,黛蜜只觉得全身都止不住微微颤抖,她愣愣地盯着眼前身姿挺拔,气息温和的男人,还有他身边的女人,眼眸里现出一丝迷茫,转瞬间又变成了几不可察的伤意。
她用尽力气扯出一个微笑,但愿不会太难看。
眼前的女人长得很娴静,她弯腰抱过那个害羞的小男孩,温柔问道:“小弦,是不是又闯祸了?跟姐姐道歉了没有啊?”
小男孩乖乖地点头,然后把脸埋进妈妈的怀里,不时转身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望望黛蜜。
女人转身摇摇身边男人的手臂,用娇美的声音嗔道:“翔,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帮这位小姐捡起来啊。”
怔忡中的黛蜜猛然惊醒,垂下眼帘,密长的睫毛掩去所有情绪,手忙脚乱地把东西捡回袋子里,慌忙道:“没事没事,没关系的,我捡好了,别介意,我先走了,再,再见。”
再匆匆看了男人一眼,扭头便跑。他那双眼眸里溢满无法掩饰的悲伤,是的,没有惊慌,只有无尽的悲伤。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却终是逃不过那一场支离破碎的真相。他们那还来不及宣誓的爱,如同一曲妙音戛然而止。
第一次相遇的时候,黛蜜大四,正在求职场上跌跌撞撞。
又是一成不变的一天,29岁的他应酬回来,在距离家还有一小段路的天沙公园,把车停了下来。疲惫不堪的他只是想随意走走,却在那样一个失意的夜晚遇见了她。
那时黛蜜坐在秋千上,晃晃悠悠地喝酒,双眼已然迷离,颊上两片嫣红令他意外地感到有些发怒。
只是那么一眼,却鬼使神差地担心她,又鬼使神差地送了醉醺醺的她回家,还鬼使神差地被这个皱着脸蛋,满身酒气的她抱着诉了一夜的苦。更鬼使神差的是,他竟没有推开她。
在天亮之际,她终于沉沉睡去,自己的背脊则紧绷了一宿。谁知第二天醒来后,她毫不惊讶自己的房里多了个男人,却只是嘟着樱红的嘴巴懊恼道:“我可是第一次喝酒呢.”……
后来的很多日子里,每当黛蜜说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时,他总会无奈摇头,捏捏她的鼻子,笑道:“那真是一场鬼使神差的相遇。”
……
华灯初上,夜凉如水。
黛蜜蜷在沙发一角,双眼静默地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新短信,发信人:纳兰翔。
良久,良久,她咬了咬下唇,起身换衣,掏出钥匙,缓缓走出门去。
夜很黑,没有月光,浓浓的云层重重叠嶂。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我是真的爱你。”
纳兰翔伸手抚上黛蜜的脸庞,满眸的痛彻心扉。遇见她以后,他才感觉自己是那么彷徨,若早知如此,当初他还会不会为了上辈人的恩义,答应将辞人世的母亲,娶一个只当作是妹妹的女人为妻?直到现在,他都无法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因为世上总有太多的假设。
他知道,她要走了。纳兰翔感觉从未有过的害怕,年华似水,他们之间的回忆是否也是会被冲走?
黛蜜把冰凉的脸往他掌心靠了靠,轻轻摩挲着,声音恍惚而轻柔,“你爱我,我知道。”
夜晚的湖水,倒映着独属于城市的繁华光影,照亮了纳兰翔那一张温和俊朗的脸庞,他阖了阖眼,掩去眸里的水光。
“恨我吗?”
黛蜜异常平静地笑笑:“不恨。”
纳兰翔心腔一滞,她总是这样,伤心的时候便异常平静。其实,他倒宁愿她能够朝他大哭一场,大骂一场,这样,他反而会好受一些。
他微微叹了口气,只觉心中千言万语,却无法开口,事到如今,还能说什么?
“会忘了我吗?”
黛蜜浅笑摇头,深深地望进他的眼底,“不知道。”
忘吗?这样一个沉静温暖的男人……他对我心细如发,他对我宠溺有加,他给我肩膀,给我温柔,给我不寂寞,不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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