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姐的楼船在马三癞的婚舫附近停下了,她有事要同马帮的人交涉,需要耽搁片刻时间。
喧嚣的河段处,市侩的繁荣编织成灯红酒绿的地毯,歌女的清调绵腔,混杂着醉酒之人的谑骂,汇成周镇特有的扰民基调。从马三癞的婚舫舱内,倏然传出女子撕心裂肺的尖叫。
羽樽刚阖上眼,就被那突如其来的尖叫声惊醒了,他有些不耐烦,一张脸绷得紧紧的。正巧四小姐理清事务回楼,羽樽头也未抬,漠无表情地在座位上道:“可不可以让他们不要那么吵?”
四小姐笑着落座道:“怎么啦?烦着我们爷啦?这种事在马帮的地盘是常有的,大伙儿都是见怪不怪了,不过既然您不乐意听了,我们就快些走呗!”这要是在她的地盘上,二话甭说,马三癞三角形的脑袋上只怕就会冒出几个血窟窿来。
她下了令,楼船缓缓前行,就在与婚舫擦肩而过时,船头甲板上闹哄哄的全是围观群众,马三癞的笑刺耳无比地传了出来:“小美人,你跑呀,怎么不跑了?没路了是吧?小美人,我早跟你说了,跑步了的,跟着马爷过神仙日子,其他人求都求不来呢……”
他一边搓手一边吞着涎水,步步紧逼,将一名衣冠不整、云鬓凌乱的女子逼到了船艄尽头。他不着急,这是他百玩不腻的一桩瓮中捉鳖的游戏;周围的人更不急,类似场景大伙儿早已屡见不鲜,在他们看来,用不了多久,那走投无路的新娘子就会跟先前几位被抢的“马夫人”一样,乖乖自动投入马三癞的怀抱。
羽樽和四小姐同时漫不经心地朝舫船上望去。羽樽表情冷淡依旧,像在看一场滑稽的闹剧。四小姐冷笑道:“这个王八蛋真是作孽呀,长得让人难过也就罢了,还偏偏喜欢抢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真真是糟蹋人家!哪一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他断子绝孙试试。”
神阑放眼望去,沂水长流倒影不衰,一路铺开夜市画卷。周镇人陌生的笑脸,麻木而残酷,歌女们弃的脂水,使得沂水睡眠浮着一层厚厚的油腻,泛起的红绿涟漪,令人作呕。她哭不出来,眸中像两个漆黑的空洞,没有一刻如斯渴望楚湮在自己身边,直到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美如烟火的年华,只有为他绽放才有存在的价值,否则,不如迅速衰败丑陋。
冥冥中,类似的场景再度上演,她身上那一袭血色嫁衣如云拖曳在地,沉重的花冠几乎压得人抬不起头来,就这样静静伫立船头。
真是可悲可笑的命运啊……一念及此,她蓦然苦笑,一手拔下绾发的银簪,浓密的黑发如同瀑布般在身后流散开来,周围是此起彼伏的惊艳之声。
“说你喜欢我,喜欢我哪里?是脸吗?”在所有人痴迷的目光中,她用银簪在自己脸颊一侧狠狠划了一道,猝不及防地,毫无瑕疵的绝世容颜上,多了一道狭长深刻的血口子,像一条截断的红线。
这出人意料的举动,使得时间仿佛有一瞬停滞了,女子手中的银簪间断坠下血珠,被无限拉长扩大,使整个天际与河面都似折这一层迷蒙惨烈的血色。
马三癞回过神来,一个巴掌扇过去,女子娇嫩的唇角立马淌出血来,他指着神阑七窍生烟道:“臭婊子!你敢耍老子!老子偏要玩了你再让你死得更难看!!”他一扬手,打手们捺不住地一拥而上,及时将人已倾出船舷欲要跳河自杀的新娘子拽住,拖到船舱去了。马三癞跟在后面,一路上不停地骂骂咧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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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小姐看到羽樽的脸色时不禁唬了一跳,那是她从未见过的郁苍白,透着一种绝杀的冰冷气焰,她惊道:“爷,您怎么啦?”
羽樽道:“那个女人,叫得我头疼。”他说着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放下帘幕,手指不及松帏,就见到那女子自毁容颜时震撼的一幕。
隔着窄窄的一隙,他窥见了她的痛苦和绝望。尽管她的脸冰冷到木然,唇边甚至闪过一丝对世事的嘲笑,可是抬眼的瞬间,那清溶的目光仿佛直勾勾打到了他所在的方向。
然而,又荒芜得可怕。
“她是……”一种针扎般的刺痛感在脑海里隐隐作祟,无数空白碎片席卷而来,他几乎无法自持地手指颤抖起来。
“鬼知道她是谁!”四小姐酸溜溜地咂着嘴,“从那个女人的出手来看,总之来头不小就是了。”
“不管是谁,”羽樽再次抬首之际,唇角带上痛苦异常的笑意,他的容色冰冷到透明,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给我带过来!”
四小姐心里越发不悦,咂着嘴道:“不行呃,帮有帮规,我在人家的地盘上逞强的话,今后那些狗崽子揪着我的辫子不放,保不准也会跑到我的码头去闹事,到时候我就理亏啦!而且那个女人都已经毁了容,留着待客都嫌……”
就在那一瞬间,沂水的整个河段,都被彻彻底底冰冻三尺了,森森寒雾萦绕着大船小舫,泛着冰蓝的磷光,冰封的速度迅速蔓延至河面上的船身,人群发出了惊怖欲死的尖叫,在尖叫的同时身躯变成冰冻的雕塑,叫声被硬生生掐断在空气中,令人毛骨悚然。
“得了!爷,不要大开杀戒把我的船队也给毁了,我听您的还不成吗?!”四小姐忿忿然道,“真是……脾气越来越见长啊,为了个女人,动不动这么大火气。”她一边埋怨一边从另一扇窗如红色流星般翻身跃了出去。
与此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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