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的想法,末将略加揣测了一番。”项梁忽道: “这些年来那个被称为‘流沙’的韩国刺客团,行事再怎么隐秘,多多少少还是留下了一些痕迹。尤其是在陈城的反叛之后,罗网不可能觉察不到有这样一股一直针对秦国的势力,自韩灭以后便隐藏于y-in影之中,在齐、燕、楚、百越等地隐秘活动。叛乱虽然当时事成,也让我军大胜一场,但同样也暴露了流沙的实力;毕竟,他们人数不多,高手的数目更是有限,而罗网的背后有整个秦国作为支持,倘若打算尽全力剿灭这个难缠的猎物,韩人必定无法抗衡。如今秦楚战事不利,罗网的追查,也渐渐将要触及流沙的核心。当他们对情报掌握到一定程度的时候,将流沙连根拔起也并非不可能。”他顿了一顿,道:“这个时候,除非流沙之主横死,余部化整为零,不成气候,否则——还有何事才能令罗网放弃斩草除根的决意。”
“这算什么?”昌平君啼笑皆非地道,“麋鹿脱角而遁?壁虎断尾而逃?罗网的步步紧逼,启也不是不曾察觉。但,流沙是一柄涂着剧毒的利剑,其锋再毒,若没有握剑的人,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件死物而已,危急之时,应当不惜折剑来保护其主,而不是主人自戕去保护一柄剑。”
项梁神色微微赧然。“公子说得很对。方才不过是末将的胡乱猜测,卫将军究竟是怎么想的,又有何人可知呢。”
“报——车马已经齐备,在堂前等候。”
项小将军挥退令卒,行了个军礼:“请公子早行。”
这一年夏秋之交,盖聂仍做为侍卫,伴随秦王巡游到了郢陈故地。为了迎接秦王的巡幸,宫室已经重新打扫装点,焕然一新。唯独后院的梅树仍在,其叶沃若,满枝浓绿 。
盖聂在楚王宫中来回行走,一面确认宫中侍卫的岗哨分布,一面反复检查那些有可能让人躲藏的屋舍、草木和山石。前几日他带着众侍从在内城巡视时,不出意外地察觉了几名预备刺杀秦王的楚国死士,挫败了他们的计划。向秦王汇报后,众人都获得了赏赐。之后,尚未自尽的杀手被交与罗网,以便拷问出更多的y-in谋。除此之外,最近还有一支运送物资的队伍出了问题:数十名士卒被杀,丢失了一件本来打算献给秦王的宝物——据说是一把从楚军将领那里得到的名剑。
“剑?什么剑?”盖聂经过一座偏殿的时候,刚好遇上赵高在询问前来回报此事的押运官。此人显然所受惊吓不轻,但或许是因有军功爵在身,可免死罪,所以尚且能够冷静自持。
“那是一柄形制古怪的剑。听说叫做,鲨齿。”
盖聂握剑的手指微微一紧。
“来的那伙刺客总共有几人?你们一个都没留下??”
“……只来了,一人。”
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押运官的面色越发惨白,仿佛被一股突如其来的恐惧渐渐蚕食。“那,那不是人,简直,简直是……妖物!”
赵高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命人将押运官带下去。随后他装作忽然瞧见了盖聂似的,将头转过少许,“剑圣先生,这可不好办呐。”
“大人此话怎讲。”
“什么妖物,派不上用场的家伙。 ” 涂着蔻丹的五根长指轮流扣击在案上,“我听说,先生在荆楚之地亦有不少故人。方才听他所说,先生可有想到什么线索?”
“在下确实曾在此地羁留。若说故人,最熟悉不过的,便是那位昌平君了。”盖聂道,“此人背秦亡楚,一直是君上心中隐患,若有机会,定要将他擒获。”
“自然,自然。”赵高意有所指地浅笑道。“还有,若是这个——妖物,手持那柄丢失的宝剑前来行刺君上,先生可千万要阻止他哟。”
“大人放心。盖聂职责在身,义不容辞。”
然而盖聂知道那人,不会来。
他想起一年多前的陈城叛乱,于是再次向秦王详告了楚巫的手段和当时的乱象,尽可能详细地解释了所谓的“三牢血涂之阵”、“蚩尤大荒之阵”,以及巫士利用“牺牲”换取沟通鬼神之术的手段。他本意是提醒秦王,希望更加小心谨慎地检查宫城内外的所有供应,包括食物、饮水、器用、熏香等等。没想到秦王似乎偏偏对那时的巫术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这世间,当真有鬼神么?倘若没有,怎会有沟通鬼神之术呢?”
“这……或许是有的吧。”
“既有鬼神,自然也当有仙人。古书上说,仙人不老不死,与天地同寿,不知是否是真的。”秦王说着说着,面露神往之色。“盖卿,你巡视城中,若是发现了楚巫、医者、异人方士,别轻易取其x_i,ng命,可将他们交与国师处置。”
盖聂瞧了一眼立在王座一侧,目罩宫纱的女子,行礼称诺。
“除方士之外,城中居民如何处置?”
秦王面罩寒霜,挥了挥衣袖。“郢陈之人反复无常,不可信任。从城中点选十万户,将他们全部迁到骊山下。我记得章将军那里正缺人手。”
“君上,如此长途跋涉,加上天气渐寒,只怕路上会有不少逃亡。”
“逃亡一人,便斩一伍。逃亡五人,便斩一队。寡人看他们还敢不敢。”
盖聂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道:“君上,臣斗胆有一言相进。”
“盖卿一向是个直人。”秦王似笑非笑地抓起一把黑白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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