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这座不夜的城市相反,秦家的宅子每到夜幕降临时都会格外安静。
管家是跟随了秦孤鹤大半辈子的老人,也不是头一回见面,老管家打开大门看到是李云道时,露出的是和蔼而欣慰的微笑:“回来了?”
李云道在秦家当大小双的家庭老师时就时常与这位话不多的管家擦肩而过,一句“回来了”,让他感慨万千。
“首长还在联参办公室,您去书房坐一会等等?”
“您早些歇息,我自己去书房就成。”
管家和蔼地笑了笑:“首长一直给你留着一间房,我去收拾一下,待会儿如果晚上就别走了,大晚上的,不安全。”
李云道吃惊地看了老管家一眼,似乎今晚发生的事情,这位向来很少迈出秦家大门的老人已经知晓了——此时李云道才注意到,老人的手背上有两处枪伤,如今阵年累月,只看到不规则的疤痕,想来年轻时,也是跟着秦孤鹤在秘密战线上叱咤风云的人物。
秦家的宅子,无论是姑苏的还是京城的,李云道都很熟悉。遗憾的是,当年如初生牛犊般的大小双都去了英国,秦潇潇去了美国,黄梅花在秘密战线独当一面,就连树人师兄也都因为保护秦孤鹤而时常不在。
站在秦家宅子的中央,李云道抬头看雾蒙蒙的夜空。人就是这样,动不动就会怀旧,当年的苦楚,此时回味起来,多数还是甘甜的。
李云道在秦孤鹤的书架上抽了一本克劳塞维茨的《战争论》翻了起来,这是西方近代军事理论的经典之作,也被誉为影响人类历史进程的百本名著之一。这本书李云道在浙北时曾经翻看过,最欣赏这位德国军事大师的其中一个理论:“战争的目的就是消灭敌人……而消灭敌人,包括了物质力量和精神力量。”
刚刚翻到《会战失败后的退却》这一章时,走廊上响起了两个不同的脚步声,一个疲惫,一个有力。
他站了起来,秦孤鹤和周树人先后进入书房,老爷子点了点头:“坐!”
而憨厚的树人师兄则傻笑着挠头:“云道你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
李云道苦笑,看向面色肃穆的老爷子:“老师,我来负荆请罪了!”
树人师兄张了张嘴:“请罪?”显然,这位后知后觉的憨厚师兄还不清楚李云道今晚的“辉煌”战绩。
秦孤鹤皱了皱眉,接过周树人递来的水杯,抿了一口,清了清喉咙才道:“年轻人做事有血性是好事,但是太过冲动的话,结果往往并非是你们想要的。”
李云道学着树人师兄的模样挠头:“一听说王小北被人揍进了医院,我一肚子邪火就上来了……是有点冲动了……”
秦孤鹤看上去很疲惫,事实上,对于一个已经七十多的老人来说,每天工作近二十个钟头,这是一件极耗心神和损耗健康的事情。他轻轻叹了口气:“其实小北受伤,我跟你孔叔叔都很生气,但如今是什么时候,你也应该清楚,所以有些事情,我们不方便出面,毕竟无论是我还是若普兄,看问题的角度都不会再局限于一个家族或者一个派别了。”
李云道尴尬地笑了笑:“给老师您添麻烦了。”
秦孤鹤却转身,欣慰的目光将李云道从头打量到脚,叹气道:“你今日的所作所为,鹏震兄泉下有知,应该可以含笑了!”
李云道轻声道:“毕竟是一家人。就是让您为难了。”
秦孤鹤摇了摇头道:“当年有个人,惹下的麻烦是你今日的百倍还有余,那会儿我肩膀上才一颗星,照样能给他抗下下来。对比起来,今天的事情,不算什么。”老人叹了口气,伸手去拿茶杯,手却有些颤抖。
李云道惊道:“您身体……”
老人摇头道:“无碍,前阵子感冒了一场,还没有恢复透彻。放心,这把老骨头还可以在一线多挨几年,好等着你们这些孩子快速地成长。华夏民族的崛起和复兴,最后的担子还是要交到你们这一代的身上。”
李云道有些感动,不是因为担子要交给自己,而是眼前这位本应该在如今的年纪当个富家翁颐养天年的老人,却在人生的最后阶段选择了为这个国家和民族鞠躬尽瘁,七十多岁的高龄,每日还要处理无数庞杂的事务,就算换成壮年的年轻人,也不一定吃得消。对比起来,自己在地方上碰到的那些,根本就不算什么难题。
老人看到他手上拿着的《战争论》,笑了笑道:“喜欢的话拿回去慢慢研究,虽说是和平年代,但战争的哲学,延用到工作中,都是相通的。如果这几日还在京城,自己当心些,孩子都是好孩子,但不同的人,心胸是不一样的,保护好自己,保护好家人。”
捧着书从秦家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周树人将他送到大门口,偷偷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师父刚刚给我发了微信,让你别怕,真出了事,他帮你兜着!”
李云道莫名感动,人与人之间的真情,也只有在这种紧要关头才能让人看得透彻。
“师兄,多注意老师的身体。”
“嗯!”
师兄弟二人挥手道别前,憨厚的师兄又偷偷塞了一把银色的沙鹰给李云道:“下次用这个,威力大!”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道,“这把是师父最心爱的,我悄悄顺出来的,可千万别说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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