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他怎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呢,不过是想保全他所谓的圣君名声罢了。他格外感念她的心,只是也想对她说,她不必这么做。他如今还让她牺牲到这一步,岂不是枉在这皇位上呆了这么多年?
“宴宴……”楼临轻轻叫她的小名儿。
这两个字在他唇齿间就格外缠绵些,玉疏曾这么叫过自己千百次,也始终叫不出这个味儿来,每次一听到心就格外的软,只是面上还是不肯露,粗声粗气地说:“我都知道。”她停了停,声音放轻了,缓缓而坚定地道:“哥哥,你想说的,我都知道。”
她抬头望着他温柔的眼睛,“只是哥哥,我也……我也想为你着想啊。我不想千百年后,你还被这些兄妹不伦的隐私事戳脊梁骨。”
“宴宴,名声之事,对于女子、对于皇帝,所能造成的伤害,并不是一回事儿。”
“哥哥,有你在,我不在乎了。”玉疏微微笑着,眼底溢彩流光,“我不怕了。”
明明只是短短两句话,楼临却觉得比仙乐还动听。他的心软得不可思议,想说句话,却被软乎乎的棉花给塞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那一瞬间他心中已有了决定,然后他便也跟着微笑出来,不置一言,目光如春风一般在玉疏身上扫过,然后带着笑意,放下了帘子。
玉疏接着便听到了马蹄欢快奔腾的声音。
她不知怎的,笑意也加深了。
只是楼临的马蹄声犹在耳边,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骏马行进之声,急匆匆地,一如骑马的人年轻迫切的心。
是白羽。
“你真的要走吗?”白羽追上来问,问完他又自嘲一般笑了,像是觉得问得多余,轻轻嗤了声,有些颓丧。
玉疏坐在车上,望着一直蜿蜒至远方的车队,笑了,“白羽,不然你觉得,我现在是在过家家么?”
“我原以为……你至少要告别。”
玉疏轻轻笑了笑,摇了摇头,“告别不过徒增难过而已,何必呢?再说——”她叹了口气,“我应当告别的人里,甫之暂时应该不想见我,而你。”
玉疏顿了顿,方道:“白羽,你今日来,是向我告别的吗?”
白羽紧紧抿着唇,像在思考怎么回答她这问题。片刻后,又不顾楼临要杀人似的眼光,跳下马来,钻到玉疏车里。他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般,看得玉疏扑哧一声,对骑在马上的楼临轻轻摇了摇头,便放下了车帘。
白羽跳上来了却不肯说话,车内一时寂寂,只要车轮滚过的吱呀声,沉静而有韵律地在二人耳边回响。
“白羽……”玉疏终于开了口,却又被白羽打断了。
“宴宴。”玉疏一惊,他又道:“我听见……听见他这么叫你。”
“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玉疏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眼睛亮得惊人,急躁地、渴望地,像是在执着地寻一个答案,这样迫切,让玉疏一句“不可以”哽在喉间,怎么也说不出来。
只是她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白羽苦笑一声,眼神沉寂下来,苦笑道:“我明白了。”
“只是宴宴,原谅我还是这么叫你一次。”
“宴宴,请你看着我,请你仔细看看我,我是白羽,不是楼临。”
“从很久之前开始,你看我的眼神,就让我觉得奇怪。我一直不解,直到我见到楼临——直到前几天那个举世皆惊的消息传来。”
“你知道这次回京,你要面临的是什么吗?凉城天高皇帝远,民风也开放,你在这里何等逍遥,为何、为何要去京城受这等苦楚?”
“在战场上,我可以以刀剑护你,以兵枪卫你,可是人的口舌是非,要怎么用刀枪一一砍平?”
他蹲身在她面前,眼神湿漉漉望来,让玉疏觉得眼前是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在黏着主人不肯放。
玉疏温柔地理了理他的头发,“白羽,其实我对你好,并不仅仅因为你和楼临长得有些像,真的。”他的头发很硬,玉疏要抚平都费了点力气,手指扎扎的,有些痒。“其实,与其说你和楼临像,不如说……不如说和我自己有些相像。”
她握着他的手,将手心覆盖在他左手残缺的伤口上,温声道:“当年一命之恩,你以悉数还完了。白羽,你早不欠我什么了,是我欠你的。你自由了呀,早自由了。”
“我现在是不是有选择自由的权利了?”白羽抿着唇,仍是当年那副倔强模样,“那我选择不要。我不要自由,我想要跟着你。”
“那些面首都能跟着你,为何我不能?”
“白羽,那些面首不过是……”
“我知道。”白羽截断她的话,“我都知道,你带着那些面首,不过是为了他。你宁愿坏自己的名声,也要保全他的名声。”
他漆黑的眼睛望着她,“那多我一个,为何不行?”
玉疏微笑着问他:“因为他们甘心做面首,而你——白羽,你甘心吗?你愿意吗?”
白羽一时哽住,很久之后,他才发狠道:“我母亲愿意当她的替身,我却没有她那么痴心不改,我不甘心、我不愿意。我想要回报、想要你看到我、想要你爱我。”
玉疏摊了摊手,有些无奈,“所以啊……”
“可是我终究是我母亲的孩子。”白羽执着地道:“实在求不得,我也认了。”
白羽凄凉一笑,望着玉疏左手上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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