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忽然涌起淡淡的伤怀。这郡守府中,花园轩榭之间,曾留下他们的多少欢笑,她的整个少女时期,都是在这里,和禹宣一起度过。
而如今,景物依然,他们两个人,却已经完全变了。
她在默然之间,发现齐腾已经不着痕迹地站起身,退到了座椅的最后。在那里,设了一架碧纱橱,有一个少女正坐在里面。
齐腾轻轻敲了敲碧纱橱的门,她转过头,朝着他莞尔一笑。
黄梓瑕心知这必定就是周子秦的妹妹了,虽然在黑夜之中看不清面容,但看那一仰脸的姿态,在黑暗之中似有光芒的雪白肌肤,也显示出她该是一个漂亮的少女——其实,十六七岁的时候,哪个女孩子会不好看呢?
她还在想着,旁边击节声响起,公孙鸢已经进入水榭之中。她的身影在纱幕之后,摆了一个起手式,一长一短两柄剑在她的手上,寒光隔着薄纱透出来,如隔帘水波。
还没等众人回过神来,只见那两道水波一转,纤细的身影已经从帘后轻捷转出,前方的牛皮灯笼遮住了面向观者的那一边,所有的光都被聚到了她的身上。
她在明亮的光线之中,持剑起舞。剑光转折间,明亮光线画出一个个圆转弧形,仿佛如神子携日月而下,在黑暗中破出无数轮新月的痕迹。那些新月的痕迹却又是活动的,如水波如流云,映s,he着灯光,使她的周身围绕着绚烂无比的光芒。
新月之光陡然散开,是她在水榭之中腾挪飞舞,剑尖颤动,剑光散为星星点点的亮光,那绚烂明亮的剑光就是她周身流转的星辰,随着她一身簇金绣的光芒闪烁而明亮夺目,令所有人无法移开目光。
刚一开场便是如此激昂炫目的剑舞,在场所有人都被她的艺业惊呆了。周子秦更是连下巴都惊掉了,手中抓着的那把瓜子哗啦啦全掉了下来,然而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公孙鸢的身上,竟没人顾得上理他。
就在这天地为之低昂的时刻,公孙鸢忽然将身一停,一长一短两柄剑陡然一合,灿烂的灯光也变得余光暗暗,原来是台下的殷露衣正站在灯笼旁边,抬手就将灯笼上的牛皮纸转过来,灯光便陡然暗了下来。
只剩下纱幕后的那个灯笼,灯光从纱帘后照来,逆光中只见公孙鸢的身影,动作如同凝固,她舞姿的剪影被身后锦绣纱帘衬得如同斑斓的孔雀,披着霞光般的五彩颜色。她手中的剑已经不见,只见她旋转如风,衣袂裙角披帛鬓发,全都旋舞着,围绕在她的周身,如云朵激荡又如光晕圆转。就连纱幕都被她周身的风带动,飘动起来,就像围绕在她身边的一片五彩烟岚。
她旋入纱幕之后,然后陡然一停。
殷露衣的手向着旁边的乐器班子示意,一直响着的乐声也陡然停了下来。在一片寂静之中,唯有一缕笛声细细传来,如泣如诉。公孙鸢垂手站立,身影如同凝固,而此时香气氤氲弥漫,水榭之上花瓣漫空,原来是殷露衣拉动了亭畔一条绳索,早已陈设在屋檐上的数个竹笼缓缓倾倒,里面盛满的花瓣全部飘落下来,随着夜风徐徐落了满庭。
众人仰望着飘飞的花瓣,纷纷赞叹。
范元龙最是夸张,跳起来说:“我要近前去看看,那些花瓣是真的还是假的!”
黄梓瑕见他站起扑到前面去,几乎将殷露衣身旁的灯笼撞倒,又故意抓住殷露衣的袖子,口中嚷嚷道:“哎哟,这位姐姐扶我一下……”
殷露衣正在专注帮公孙鸢,被他一把抓住衣袖,吓得顿时手一抖,牛皮灯光顿时晃了一下。
她回头看范元龙,见他正趁着酒兴,嘻嘻笑着抓紧自己的手,不由得挣扎了一下,低声说:“请……请客人仔细观舞,以免打扰旁人。”
别说在场诸人了,就连范应锡,看见自己儿子这副丑态,也是顿足暗骂,正要叫齐腾将他拉回来,回头却不见人,这才想起他到后面陪周家姑娘去了。
周子秦正要挤出去,可他在父亲身后,一时移不开椅子。却见坐在第三排右手边的禹宣站起来,上前将酒醉的范元龙后背搭住,说:“范少爷,你是不是喝醉了?这边有风,你透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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