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将至,天色虽还昏暗,但也已经到了要进宫朝圣的时刻了。
李舒白整好衣冠,身边人帮他理好卷册笏板等。他带着人走到门房处,黄梓瑕已经站在那里等他。
她再次穿上了宦官的服饰,玄色衣裳,青色丝绦,紧紧挽起所有头发,以纱帽罩住。一张略显苍白的素淡面容上,加浓了眉毛。他身边的杨崇古,又回来了。
李舒白向她点了点头,身后人将所有东西一并交给黄梓瑕。她接过箱笼,准备上马跟随。
李舒白看了她一眼,她便只能乖乖地下马,随着他一起进入马车。
“初春寒冽,况且天色尚未放亮,你倒是顶得住?”等她如常在那个小矮凳上坐下,他才嘲讥地问。
黄梓瑕抱着放杂物的箱笼望着他,眨了眨眼,却笑了出来。
他瞟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自顾自地说:“好像回到了去年一样……旧日重现。”
李舒白抱臂靠在车壁上,唇角也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那时候,某人躲在我的车上,被我当场揪出指破了身份,还死皮赖脸不肯下车,反倒求我帮忙。”
“然而用了一年时间,我终究还是遵守了约定,帮王爷找出了这阿伽什涅的秘密,不是吗?”她看看一如既往置在案头那一条小红鱼,托腮问他。
李舒白凝视着她,微微点头,说道:“我这一生,与很多人做过交易。但是与你的这一桩,是我最划算的。”
“如今这局势,尚不知道我是否真的能帮上你,你又如何知道自己是否划算呢?”黄梓瑕问。
“就算你帮不上我,我此生能与你因此相遇,也已足够。”
他口吻淡淡的,却彷如在黄梓瑕的心口扬起巨大波澜。她仰望着他,只觉得无数温暖涌动身畔,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马车缓缓停下,大明宫已经到了。
李舒白起身走出车门,站在车上遥望着面前被宫灯照出隐约轮廓的大明宫,又回头看向黄梓瑕。
黄梓瑕抱着箱笼从车内出来,与他一起并肩站在那里。
晨风凛冽,呼啸而来,猎猎而去。
李舒白握一握她的手,说:“走吧。就在今天,演一场好戏给所有人看。”
黄梓瑕跟着李舒白自丹凤门而入,一直向北。
过龙首渠,进昭训门,沿龙尾道一路而上,含元殿便呈现在眼前。左右如同拱翼的栖凤、翔鸾双阁金碧辉煌,而含元殿则坐镇其中,在黎明破晓前的墨蓝天色之中,更显恢弘壮丽,气象万千。
其实皇帝近年多在宣政殿朝会,但今日正送佛骨出宫,满朝满宫之人都齐聚恭送佛骨,故此开启了含元殿。
在殿阁之下的王蕴,借着龙尾道上连贯的悬灯,一眼便看见了黄梓瑕。他不由得脸色大变,立即走近她的身边,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黄梓瑕手中正提着箱笼,抬头看见他,只是微微诧异,便向他屈膝低头施礼:“王统领。”
王蕴脸色铁青,竭力压低声音问:“你如何会来到这里?”
黄梓瑕微抬下巴示意已经上了龙尾道的李舒白:“我随夔王来的。”
“他刚出宗正寺,就来找你?”
黄梓瑕摇头,说:“不,是你走后,昨夜我去找他的。”
王蕴死死地盯着她,太阳x,ue青筋突突跳动。他的脸色太过可怕,旁边人都不由侧目而视,反而黄梓瑕却面色平静,只轻声说:“蕴之,你没有履行对我的承诺,所以……我也只能有负于你。”
他如遭雷殛,愕然瞪着她,声音破碎:“你……你知道了什么?”
她声音极轻,却也极清楚:“我知道的,就是夔王知道的。”
“那你们……今日还敢进宫来?”
“他要来,我便随他来。”她转头看着台阶最上方。最前方的李舒白,他在离大殿最近的地方,虽然被后方许多人遮住了身影,但她知道,他就在那个方向。“他既然能豁出x_i,ng命去寻求真相,那么,我又何必吝惜自己的微躯?”
而他却置若罔闻,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一字一顿地问:“所以,从始至终,你来到我的身边,就是为了他?”
黄梓瑕沉默片刻,然后偏开自己的脸,看向城楼下方广阔的青砖地,说:“我答应与你一起回蜀地时,也是真心实意的。”
所以,一切的责任,依旧还是归责于他身上?
王蕴盯着她的侧面,想要反唇相讥,但看着她面容上那悲戚的神情,又什么都无法说出口,只能悻悻地甩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既然如此,我会成全你。”
朱紫济济一堂,只有黄梓瑕是末等宦官,穿着一身玄青色衣服。四更刚过,天色尚未大亮,含元殿亮着无数灯烛,灯火通明。而左右双阁因为无人,所以只挂了几盏小灯,也并无人照看。
黄梓瑕向李舒白一点头,提起手中箱笼,向着翔鸾阁飞奔而去。她暗色的衣服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并不醒目,把守的侍卫们也只关注龙尾道上下的官吏们,并未在意有人在黑暗中奔向了翔鸾阁。
直到黄梓瑕爬上了栏杆,站在那里大喊一声“陛下”时,正在殿门口排队的朱紫大员们才觉得不对劲。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翔鸾阁后,却见黄梓瑕站在最远的栏杆上,身后便是墨蓝的天空,正在风中摇摇欲坠。晨风卷起她的衣袂,直欲随风而去。
众人还未辨认出她是谁时,刚走上龙尾道的王蕴已经看见了她,他呆了刹那,对着她大吼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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