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钟,父亲和二姐的骨灰盒才上山。山不高,只能说是山包,栽满了杉树,龙柏,七里香和雪松。这是姨妈家的副业,等这些树木花草长成规模就挖去卖钱。山坡的东面有几个墓,墓周围种满了花,估计是祖先作祟,开得比我一路上见到的花都要艳丽迷人。“真美啊,花。”金发女人用我们听来很可笑的中国话抒发感情道。大家笑完后,就把骨灰盒分别放进两个一米来深的墓穴里,这时鞭炮响了,把青天也炸昏了头,太阳在一阵又一阵的鞭炮声中阴了下去。来了很多乡里人瞧热闹,这主要是有个金发女人的缘故。我想父亲和二姐的灵魂现在可以睡好觉了,人死是一种困苦的解脱。母亲那天被姨妈留住了,姨妈对我说:“你就让我们两个老姐妹说几天话吧。”
母亲这一留住就没有再回来。半个月后表弟来了,递给我母亲的一封亲笔信。母亲说她老了,城里生活关门闭户,她一个老人感到乏味,在姨妈家一些老人玩玩纸牌,麻将,一天时间飞快就完了。母亲说姨妈家破败,在乡下挂不住脸,她想帮姨妈家,要我把她的五千美元取出来兑换成人民币送去。我对表弟说:“我妈妈被你们诱惑住了。”
表弟脸血红如气球。表弟走后,秋兰说:“你妈妈也是,住在城里不蛮好,又不要她想事”我说:“随我妈妈的心愿吧。她想为她娘家的人争口气,这也应该。”母亲一生都是为了我,把我看成了她的精神依托,从没埋怨过我一句,我当然不能贪她这笔钱。
我把母亲的五千美元连同利息兑换成二万多点人民币取了出来并送去了。在1984年物价还没有涨以前,二万元是能做点大事的。姨妈家就是用这二万多元建了栋三层十二间的楼房,粉刷得也客气,直到现在,在远离城市的我们家乡方圆五十里内仍是算比较威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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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兰在我身上嗅到了另一女人的气味。那天我从尚青青家回来,很晚了,面前的楼房,只有我家卧室的灯亮着。我开门进屋时,秋兰扔下杂志,坐起身问我:“你到哪里去了”她那两颗没有光泽的眼眸定定地望着我。我说:“到一个朋友家喝酒去了。”
我讲话是没有书对的。她说:“你又呷不得酒”“陪他们好玩。”我太疲劳了,躺到床上想休息下再洗澡,然而一躺下我便被梦魇一把带了进去。醒来时已是早上了。“你昨天晚上到底到哪里去了”
秋兰看着我说。我说到朋友家喝酒去了。她讥笑一声:“喝香水呗
你身上有种女人的香水味,还是那种高级香水味。“”你自作多情,“我说,”肯定是你的错觉。“”你在外面玩女人,是呗“她望着我,含着怒气。”有这份爱好,还要有这份精神。“我换种口吻说,”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越老越色“她愤然道,”你自己说你同哪个女人睡觉“”我要上课了,我第二节有课。“我站起来说。我洗完脸漱完口就拿着备课本出了门。那天上午我三节课,上完课回来已是中午十二点多,秋兰也回来了,她没有在这事上缠下去。”我知道你不会承认,“她站在我面前说,”不过下次你再在外面乱搞,我就要杀死你。“
我觉得她不会有下次。我不再按尚青青的洁癖:干那号事往身上洒香水。尚的身体是美的,她也是快五十岁的女人,但她的一切机能都还是年轻人的,时间在她身上停留了。时间对有的女人是格外关注的。总有人遇到这种情况。她有50岁了她看上去还只三十几岁呢。世界上有两种女人,大多数女人步履琐碎且均匀地朝衰老走去,另种女人少数在时间的长河中是跳跃式衰老的,某几天,时间这位人类的大师在她身上做了番手术,让她那少年女子的面容一下成了青年姑娘的面容,然后大师不辞而别,甚至十几年也没光临这个女人等等。尚就是后种女人。那个从我手上把尚抓去的男人活得毫无诗意,文化大革命的铁拳轻轻一敲,他的精神支柱就粉碎了,成了妄想世界里的可怜虫,住在精神病院度过了他的残生。1977年尚从浑沌世界丈夫的世界里走出来时深感自己的生命被丈夫毁掉了整整十年,可是几年后,她带着心头上的这片黑云又步入了另一个梦境。她第三个丈夫是个骗子,在香港有家室。然而当他俩在公司的舞厅里相识时,他却说他是个老光棍,且做出一片痴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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