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呼出声之下,手下失了力道,背上的人蓦地从他身上滑落!
“阿雪!”他惊骇开口,急忙回过头将半跪着的青年搂进怀里,心脏顿时一痛,四肢发抖,溃不成声,“阿雪阿雪你醒醒,我们快到了!你不是说好了要陪着为师走下去的吗?阿雪你醒醒!”
怀中的青年面色颓败苍白,面颊无力地凹下去,双眼紧闭,不复之前凌厉逼人的眉目。
他惊慌失措,连伸出手探知对方气息的勇气都没有,又忽而想到什么,手忙脚乱地拿起叶轻那把锋厉宝剑,在自己手腕背面轻轻一割,竟然因为双手抖得太厉害而没能割破,如此反复失败几次之后,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无能,又收稳心神,眼疾手快地往左手手腕迅速割下去,温热鲜血霎时冲透表面薄皮,喷迸而出,汩汩而流!
他顾不得手上剧痛,将手腕置于昏睡的青年唇瓣上,调整角度好将自己的血送入叶轻口中,任由对方无意识地吞咽下去,叶轻唇上沾染胭脂似的鲜红,如最美丽嗜血的彼岸花。
叶轻昏昏沉沉,感到嘴里一股难闻的铁锈味,下意识地便想吐出来,却听到师父在耳边温声细语:“乖徒儿,好好喝下去,莫要任性。”他一贯听师父的话,这次也不例外。
凌涯子见叶轻姿势不对,唯恐他喝得不舒服,又自己半倚着石壁,把叶轻抱到自己大腿上坐着,一手扶着他腰身,一手凭空伸过来,像喂孩子一样,将足以维持生命力的鲜血源源不断喂给心爱的徒弟,等亲眼见到怀中人脸上恢复血色,那种天崩地裂的感觉才慢慢消散。
以命相承,只为换他一线生机。
双腿,手腕,肚子,喉咙,无一不痛,无一不难受,只有心头处,痛苦烟消云散之后,带着一股心满意足的欢喜甜蜜。
血已经流得过多了,脑中一阵晕眩,身体酸软无力,他却不管不顾,坚持着喂血过去。
那疯子先前被他甩掉一段时间,竟然不知道在哪里又追了上来,疯狂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叶轻被尖厉嘶叫之声惊醒,他半睁开眼,一阵目眩耳鸣,好半晌后才看清眼前景象,霎时被惊得魂飞魄散、几欲失声:“师父!快住手!”
那疯子听到他的喊声,竟然循着声音冲了过来!
凌涯子终于放下手腕,苍白面容上挂着恬淡笑意,深邃双眸深深看着叶轻,叶轻慌忙想帮他包扎伤口,却被他擒住双手,轻轻地吻了上来。
不同于上次香艳火辣的深吻,这是一个浅尝辄止的亲吻,仅仅是蜻蜓点水般唇瓣相触,带着虔诚、珍重与不容置疑的情意。
这一吻,惊心动魄,海枯石烂,万般情意凝结,尽在不言中。
叶轻眼睛睁得更大。
血腥味仍在唇间流溢,亲吻却转瞬即分。
疯子已经追了过来,看到坐在地上耳鬓厮磨的他们,便不由分说地冲杀上来。
“啊啊啊——啊啊啊——”疯子癫狂嘶吼,铁链声震耳欲聋。
“唉,我的阿雪……”
凌涯子用尽余生最后的力道推开叶轻,福至心灵,伸手准确按下身旁一块隐秘的凸起。
“轰隆隆”一声,原本挡在他们身前不远处、只露出一小条天光的巨石忽而往上提起,转瞬露出一片空隙,白光刺目,斜照进来。
叶轻双眼不敢睁开,他已经无暇去想师父为何知道机关的事了,因为一道强硬的力道将他推得身形不由自主地往外移动,连同那柄含章宝剑,直到直接被移出山洞密道,乍然间重见天日。
“师父——”
叶轻目眦欲裂,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凌涯子脚下踩着锁住疯子的铁链,左手放在山壁间看不到的一处地方,又是轻轻一按,疯子想冲出去,却被凌涯子死死踩住锁链,脱身不得,气得怒喝尖叫,拳风挥出,向凌涯子面门攻去。
“不要啊——师父——”
叶轻眼泪滚滚而下,叫得撕心裂肺,他什么都看不见了,也什么都听不见了,自然看不到他的师父在最后,微笑着对着他留下一个无声的告别。
随着机关按下,“轰隆隆”的断龙石再度落下,沉重的巨石在地面撞击出一个沉闷的声音,烟尘飞扬,将想要同归于尽的两人埋葬在山道中。
叶轻颤抖着想搬起巨石,却发现巨石巍巍、难以撼动;想要摸索外面是否有机关存在,却发现自己连手都抬不起来。
他在这一瞬间,心如槁木,万念俱灰。
他的师父,从头到尾一字未说,到赴死之前,连个遗言也没有留下。
☆、第 30 章
他如行尸走r_ou_般,磕磕碰碰走出山洞口,腿已经麻木了,心也麻木了,手中紧握的剑带着冷冷寒意,有红色液体自剑尖洇染渗透滴落——
那是他师父的血,是他师父留给他在世间的最后一件东西。
明明哀莫大于心死,为什么还不去死呢?他不由自问。
剑在手中,饥肠辘辘,对于此时的他而言,只有两条路——被动的死,还是主动的死。
可他不敢死,他怕辜负了师父的舍命相救,他怕黄泉路上师父的指责发难,更怕幽幽忘川河,杳杳奈何桥,等不到师父的身影。
连死都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天光煌煌,照着这个逃离无间地狱的人,密密麻麻的灌木丛林横亘在前,死水般沉寂的心湖终于起了一点微小波澜。
这个地方,为何如何眼熟?
……
五个月后,北方沧州城。
这天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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