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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暮雨伸手推开殿门,缓步走到内室,拿起了放置琴架上的一把七弦古琴。
是梦?
这一次,江暮雨很快的意识到了,他不做抵抗,心平气和的任由梦境进展。
这把古琴他眼熟得很,立即认出了这是凤言的琴,凤言十分珍惜,每天都要擦上几遍,细心保养,丝毫不见老旧,光洁崭新。
他抱着古琴离开大殿,徒步走在汉白玉砌成的地砖上,一路来到的某处正殿门前,他仰头瞧见那张威武气派的匾额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诛仙殿。
江暮雨也不再纠结这是什么地方了,反正只是梦而已。
他见自己以真元渡来天泉水,在身前化成一张晶莹剔透的冰桌,他将古琴放了上去,盘膝而坐,伸手抚上琴身。
要弹琴吗?
江暮雨出身世家,“礼、乐、s,he、御、书、数”六艺是必学的,琴棋书画是必会的,教他器乐的先生就曾夸过他在乐方面的天赋,他很擅长吹箫,但并不代表他不会弹琴。
中指轻轻拨动琴弦,这名家古琴所发出的声音就是曼妙,似淳淳流水,似六月暖风,空灵悦耳,清澈动听,宛如春燕飞过郁葱竹林,宛如蝴蝶嬉戏娇嫩花蕊。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江暮雨神不守舍的听着自己弹奏的足以令枯木逢春,万物重生的琴声。
“师父。”
身后有人说话,是在叫谁?
江暮雨并未转头去看,而是神情专注的继续他琴曲的演奏,他听到身后人哽咽的抽泣,也不晓得是被琴曲感动的还是什么。
那陌生的少年音低声传来:“您做的这些他也不知道,您就算对他千万般好,像现在这样为他驱除心魔,他还是对你恨之入骨啊!”
江暮雨听到自己说:“他生了心魔,千鬼噬心,万鬼噬灵,生不如死。我若不管,他要么灰飞烟灭永不超生,要么被心魔吞噬,成为一个丧失理智的嗜血狂魔,到那时,整个修仙界还有谁能降服得了他?天下芸芸众生的业障,他承受得住么!”
“可是师父,他被心魔折磨,必然会忘记一切,他现在只怕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您这样做又有什么用?”
“尽人事,听天命。”江暮雨望向了紧闭的殿门,乌黑的魔气从内一涌而出,冲击的门窗“咯吱”作响,他却不为所惧,毫不退缩。
“师父……”
“若吉则罢,若凶,他成了丧尽天良的弑杀魔鬼,我会用自己为祭,将他诛杀在此,保三界众生安平。”江暮雨重复弹奏,“无论结果如何,我不会扔下他一个人的。”
“值得吗?”身后的孩子哭了,痛哭流涕,“师叔怨您,恨您,您却对他死心塌地,这太不公平了……”
“世间哪有公平之事,我身为师兄,没有教育好师弟,我身为掌门,没有保护好弟子,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恨,这是我的失责,或许我与他从来都是有缘无分,很傻是不是?”江暮雨幽幽叹气,“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情不知所终,一往而殆——前者是我,后者是他。”
身后的少年哭的撕心裂肺……
无尽的酸楚涌上心头,仿佛被大海淹没,眼耳口鼻里都是咸的,五脏六腑里都是涩的。
这是什么感觉?
心痛中夹带着无所畏惧的释然?
江暮雨觉得他和梦中的自己融合了,一时分不清这究竟是虚假的梦境,还是残酷的现实。
梦醒,梦空,当他睁开眼睛之时,足以将他湮灭的悲凉之感忽然烟消云散了。
江暮雨茫然的坐起身,呆了一会儿,下床到桌边倒了杯水喝,脑中曲调还在游荡,他取出离歌,坐下软塌,调整呼吸,寻着梦中的曲调,缓缓吹响玉箫。
他之所以不弹琴,是因为古琴太沉,而竹箫玉箫轻巧,以及古琴体积太大,不方便携带。
他本不想学古琴,但教他器乐的先生说,琴箫为绝配,自古以来就受到文人雅客的青睐,古琴音色深沉旷远,箫声婉转轻柔,圆润典雅,二者合奏美妙绝伦。技多不压身,愣是要江暮雨全部都学,全部都j-i,ng。
江暮雨的乐感很好,脑中回放几遍梦中的旋律,试着以箫声复制出来。
吹了几个调,发现不对,他试着做出调整和修改,感觉圆滑通顺多了,从半截腰重新吹起。
“啪!”
一声脆响打断了江暮雨的吹奏,他看向虚掩的房门外,白珒傻愣愣的站在那里,脚边散着瓷杯碎片。
“师兄,你……”白珒推开房门,同手同脚的走进来,他似是很想扯出一丝笑,结果挂在脸上格外僵硬,活像个狰狞恶鬼,“你吹的小调……叫什么?”
江暮雨不疑有他,只道:“临时想的,无名。”
“还,还挺好听的。”白珒干笑两声,回想那曲调旋律,只有短短一小节而已,但听起来感觉格外熟悉,有几个音节酷似前世凤言所弹的……
江暮雨看白珒手里拿着干瘪木枝,双臂束腕,活动起来方便利落,额间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往下流,呼吸急促带着热气,定是起早练剑来着。
论勤奋刻苦,白珒狠起来可毫不逊色于江暮雨,每晚睡前先练一个时辰的剑术,每日天不亮就起来,最少两个时辰的练习,中间时段视情况而定,总之,虐自己虐的不亦乐乎。
出门在外,白珒自然不能在客栈里堂而皇之的耍灵武,随便劈跟木头凑合着用,还挺顺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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