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格拉斯静静地看着他,他的嘴张了张,“陛下。”
王终于从他那高高的王座上下来了,带着暴怒和一意孤行。
他在做什么?
他怎么能这样做?
他到底想要什么?
他从他那里若无其事夺走的东西还不够多吗?
瑟兰迪尔要伸出手,他当然要伸出手,他要抓住这个小东西,把他摁到墙角上,强迫他威胁他恐吓他,直到他重新祈求地信任地亲昵地叫他adar。
这是理所应当的,永不背离的东西,他从未想过它会改变,他怎么能允许它改变?!
可是他只是向前走了一步,莱格拉斯便后退了,他后退得那么轻描淡写理所应当,仿佛滑过水面,几乎完全不让人怀疑这是逃避,而只是礼节的一种。
瑟兰迪尔收回了手,他对着拒绝毫无准备,以至于愣了一下,于是让莱格拉斯躲开了他。
“陛下,我是来请命的。”
他自认有多么了解莱格拉斯,此刻就觉得有多么的陌生。
他终于明白莱格拉斯把他和自己摆在了哪个棋盘上,这一刻的了然让他几乎想放声大笑起来。他们不再跟随不再对峙,而只是放在了不同的角色和位置上。他觉得他天真得可爱,又实实在在被他的这个举措所刺痛激怒。
“你休想。”瑟兰迪尔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顿地说。
他会拒绝他任何的要求,请命,进谏。任何。
既然他想要这样演下去,那就这样演下去!
终有一天他会让他听话的,就像从前那样。他永远不可能摆脱他的控制,他生来就流着他的血,他没有别的选择。他不会让他有别的选择。如果他禁锢于命运,那莱格拉斯势必也不能从这个牢笼中脱出。
他们至始至终都是绑在一起的,以后也必然绑在一起。
“你想要去边境?还是想加入巡逻队?”他终于伸手攥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扯过来,那双蓝眼中的空虚终于被错愕划破了,瑟兰迪尔感到了一阵满意,“你想要故意激怒我?”
他的手背轻触他的脸庞,顺着颧骨向下,顺着那一道抚摸,莱格拉斯的目光颤动不止,“为了伪装一切尚未发生,为了伪装得到了欢乐?你想得太过美好了,我的孩子。”他甚至冷笑了起来。
所有造下罪孽,犯过禁忌,走过错路的人,都理应有吃下苦果的觉悟。他决不允许他擅自逃开,他逃不开。
他想躲到一个看不见他的地方吗?那他又能逃到一个看不见自己的地方吗?这样就能继续活得无知无觉仿佛从未尝试过禁忌?多可悲啊,他还是一个做错事只想要逃避现实的小孩子吗?
“我没忘,你也不许忘。如果这是罪孽,那就给我忍受下去。永远忍受下去。和我一起。”吐在耳边的话仿佛一道诅咒,一阵蛇的吐息。
“这是国王的命令!”他微笑,招来了守卫。
“此刻任命我的尊贵的王子殿下,为国王亲卫队队长,即刻上任。”他的话语传遍了整个空旷的宫殿,门外传来执着刀剑,穿着铁甲的j-i,ng灵守卫们,一阵一阵,仿佛雷鸣一般由近到远的传令声。
☆、第 46 章
46、
莱格拉斯在那雷鸣声中抿抿唇,他深深地俯下身,说道:“陛下,如您所愿。”
瑟兰迪尔勃然大怒,他的袍子下摆带起的一阵风都仿佛滔天大火。他望他的眼神压抑而激烈,也充满他自己都不自觉的困惑。他似乎被莱格拉斯那平静透露出的沉稳灼烧到般退后了几步。
“您以为只有您的命运被愚弄被抛弃备受折磨吗?如果您还有一点儿仁慈,您就该知道,您是时候放过我了。”
他用了五十年,去回望来路,去随心所欲自我放逐,去把一切不堪回首铭心刻骨封印成冰雪成火焰,去用这些对付他的亲生儿子。
“住口!”瑟兰迪尔叫道。他感到了受辱和冒犯,“我是你的父亲!”
“我和你都知道。”莱格拉斯说。
“谁教你这样大的胆子?!”
“我只能一生活在您的y-in影中吗?我没有自己的感情吗?只是雅达雯朵遗留下来的噩梦?您真自私。”他的儿子一字一顿地下了审判。
“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仰仗的是——我曾爱您罢了。”莱格拉斯说,他的唇角还犹有一抹虚无的微笑。
他以为的一切缘由都不是缘由。这棵参天的秘密之树丛杂繁芜的根j-in-g,吸收的养分不是悲伤,不是愤怒,甚至也不是憎恨。
——而是莱格拉斯爱他。
他当然知道莱格拉斯爱他。小孩子是那么的好懂啊,他们既不懂得掩饰,也不懂得口是心非,要是他们喜欢,他们的每个眼神都流露出毫无保留的依恋。
除了他,他还能爱谁呢?
正因为如此,他有恃无恐,大势在握。所有的情绪都找到了一个释出点,总要有人无怨无悔吞下所有怨尤。
他没想到莱格拉斯有一天会想要离开他,真正意义上的离开他,仿佛见证一个自以为亘古不变的真理的崩塌。
“我曾以为错的自己,是我哪里不好,不够优秀,不够听话,甚至怀疑是否是因为我的母亲出身不够高贵,现在我明白了,可悲的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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