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为了掩护叶巍,以托孤为由跟他见的这一面,聊了一晚上,之后将所有的视线和报复担在了自己身上,他把所有的东西交到了叶巍手上,叶巍从此替他查了下去。”
而线人的身份无论生死,无论亲疏,原则上是永远不会被世人知道的。一是家人可能会被报复,二是通过人员的交际,很容易推出上线和下线,就像当年余霁的线人身份一旦被公布,被他托孤的叶巍会立马出现在很多人的视线和怀疑之中。
所以叶巍并不是不认识他,而是太认识了,甚至两个人曾经肩并肩地站在一起过,却没法儿示于人前。
“他们合力打掉了雀楼,你却反过来继承了雀楼的衣钵,他们让走马帮夹起了尾巴,你却庇护那些人整天群魔乱舞。最重要的是,他背叛了家族那个庞然的怪物,想将它端掉,你却南辕北辙地把它壮大了二十年。”
“他从来就没有喜欢过你。”
“如果会知道你后来杀了这么多人,他一定第一个把你掐死。”
余棠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才是世界上最自作多情的人。”
孟渡充血的眼珠狠厉地盯向她,好像胀气一样逐渐膨胀——
他忽然往前扑了一步,伸手去夺余棠手里的刀。
余棠刀背一转,毫不犹豫地磕在了他的脊梁骨上:“你不是来要骨灰的,我也不是想杀你,你虽然早就该死了,但对我没有价值——我只想做完他们两个曾经都真心想做的事情。”
“所以你还不能死。”
“你是胡说八道……”孟渡粗暴地从地上撑起来,神经质般地一字一句重复:“别想利用我!”
他嘴里虽然这么说,眼神却已经完全涣散开了。
“老爷子叫陆颂,晚年在美国养病,现在灰都化了好多年了。”余棠弯腰,不再看他,有些费力地从地上抓起一把雪,攥了一会儿后,化在刀上,用s-hi巾轻轻擦干净了,“但他有个儿子叫陆钦河,负责收拾了他所有的遗物,包括日记,里面记了很多我爸以前的事情,你可以在审讯室跟陆局见过面后,再自己判断真假和要不要配合。”
孟渡无措地将视线转向她,喉咙里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哑音。
余棠低头凝视了一会儿,把刀c-h-a回刀鞘,忽然重重一拍,也埋在了等了多年的海棠树下。
孟渡被她揪起来,亲手送向了外面的警车。
“贱人不是都怕死么,这货到底为什么看这么开?”江鲤没急着往下跳,坐在墙头有些感慨,更有些好奇,问段汀栖:“他要是不来,阿棠本来准备怎么办?”
段汀栖开始没搭理她,学着余棠的样子擦了自己的剑后,才忽然说:“因为他本来就没有多久可活了,癌症晚期。”
江鲤戛然“啊”了一声。
“还记不记得程勇的母亲?”段汀栖细心地擦好她的剑,抬头说:“最近有一个新型的癌症突破治疗方法,现在正在进行三期临床,孟渡匿名关注的时候,留下了痕迹。”
而程勇的母亲虽然参与了这个项目,却已经彻底等不到治疗手段完全落位的时候了,治愈概率非常低,老太太看得很开,自己愿意做这个贡献。
宋端默默从兜里翻开手机,看了眼一直连着的通话界面。
江鲤s_ao不拉叽地叭叭:“所以孟渡这人这辈子都活了个什么东西?要是没遇到余叔叔的话……”
沉默了很久的孟羡舒出声:“不是余叔叔让他变成那样的,而是他本来就是那样一个人。整容那次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他杀的第一个人,是我大哥。”
四周一圈忽然寂静了下来。
“孟渡在六岁的时候,就用树枝捅瞎过隔壁邻居孩子的眼睛,八岁的时候,因为一件挑水的小事,在河里淹死了我大哥,所以我爸妈后来才再生了我。”
“余叔叔的死,是让他错失了可能变好的机会。”
连最爱叭叭的江鲤都闭嘴了好长时间没说话,过了片刻后,才呢呢了两声,干巴巴说了句:“这样啊……”
然后她顾左右而言他地冲段汀栖转了下头:“那个,她领导,那你兜里刚才装的神药都是什么东西?”
段汀栖大方地伸手一掏,递给她半包:“麦丽素。”
江鲤低头:“……”
“要不然你想什么呢?”段汀栖戏谑地斜了她一眼,“我可也是好好练过几年功夫的,不是什么桩都站不好的半吊子。”
江鲤看在好吃的面子上,冲她白眼一打对折,翻了半个。
宋端先从墙头飞身而下,离开了,估计是回去给孟羡舒做好吃的。
余棠亲手把人安全送进警车后,发了条消息,在外面等几个人。
段汀栖摸出手机,安排好人来善后地底的四个人后,低头走了出去。
天气很冷,碎雪还在飘,路上没有几个人。
余棠这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轻轻坐靠在一面青砖墙上,目光出神似的散落在前面。
段汀栖走近后,顺着她没有焦距的视线看向了马路对面:“怎么,想吃那个瓦罐猪蹄吗?”
余棠好像被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下,才灵魂归体,立马说:“没有……”
“想吃就说想吃,什么没有。”段汀栖自上而下地端详了她几眼,忽然在她脸上捏了下,“给你买,想吃什么我都给你……”
她话说到一半儿,忽然转头,毫不犹豫地一剑劈了下去——
“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也敢出现在我面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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