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罗这人吧,水平其实不怎么样,懂得赚快钱罢了。”这是比较委婉的说法。
“罗祥甫也就是用我们协会的名字往自个儿脸上贴金,忽悠外面那些不懂行的大老板,回头又装出一副才高八斗的清高样。你说你在外面装就算了,回协会里你还装什么装?谁不知道你罗祥甫什么德性?清高给谁看呢?清高还赚什么黑心钱?”这是不大客气的说法。
协会副会长尹庆栋算是与罗祥甫有几分交情的人,一个月前罗祥甫请到家中做客的几人里,就有尹庆栋。
“老罗去世了?遇害?”得知罗祥甫是一起凶杀案的被害者,尹庆栋面色登时苍白,先是诧异,而后目露恐惧,一副不肯相信的样子,“抓到凶手了吗?”
明恕直视他的双眼,这一过程持续了二十来秒,“现在还没有关于凶手的线索,所以我们才到协会了解情况。”
尹庆栋额头已经渗出冷汗,稀薄的双眉紧紧拧起,低喃道:“谁会杀了老罗啊?”
明恕与数不清的被害者关联人群打过交道,此时审视尹庆栋,就像看一尊情绪模型。
一个人遇害,他的朋友必然感到震惊,震惊之后,是浓烈的悲伤,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正常死亡与非正常死亡,都会给亲友带去伤痛。不过与正常死亡不同的是,凶杀必然引起一定程度的恐慌,但这种恐慌不应超过悲伤。
反观尹庆栋,他是罗祥甫的朋友,此时展现出的却只有震惊与畏惧,丝毫不见伤痛,即便有伤痛,也浅淡到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尹庆栋是否真的算罗祥甫的朋友,还得打一个问号。
明恕不免想到康玉。得知丈夫被人杀害,康玉的反应也有失常理,好似罗祥甫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朝夕共度的人,而只是村口见过一两回的猫狗。
妻子如此,朋友也如此,看来罗祥甫的死有几分“轻如鸿毛”的意思。
“可惜了。”尹庆栋勉强镇定下来,话语间不见多少真诚,“老罗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的离开对我们协会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
这话毫无疑问是打官腔。明恕直截了当地问:“罗祥甫在协会里与谁产生过比较严重的矛盾?”
许是没想到面前这位年轻警察问得如此直接,尹庆栋怔住片刻,“老罗……老罗最近几年来协会的次数不多。大家与他接触得少,偶尔可能有小摩擦,严重的矛盾应该没有。”
“来协会的次数不多,是说他都在外面赚快钱?”
“这……”
明恕语气一肃,“罗祥甫的死涉及命案,尹会长,请配合我们的调查。”
常年浸 y- in 在艺术氛围中,尹庆栋乍一看有几许仙风道骨,像个执剑策马的侠士。可这仙风道骨就像一层薄薄的衣衫,轻轻一扯,就滑落在地。
失去仙风道骨的尹庆栋不像侠士了,倒像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那我就照实说了吧。协会里大部分成员都不大瞧得上老罗。”
明恕问:“因为他以协会的名义给他自己的生意打广告?”
“这是后来的事。”尹庆栋说:“大家瞧不上他,最早是因为他‘俗’。”
“俗”这个字在普通人眼中可褒可贬,但在书画界,一个人或者作品如果被评价为“俗”,那就等于是个低劣的笑话。
明恕点头,“继续。”
“老罗其实根本不大会画画,字写得也就那样。他以前是在学校里画黑板报的,在学生老师间当然算‘写得一手好字,画得一手好画’,但在我们这儿,根本是连门槛都摸不到。凭老罗的水平,原本入不了会。但当年我们协会一穷二白,他一来就送了三台风扇。”尹庆栋尴尬道:“老会长就接纳了他,还亲自指导过他。那时我们其实都没有想到,他加入协会的目的不是提高自身,也不是为了交流,只是为了得到一张名片,然后利用这张名片,去‘骗’那些老板们的钱。”
明恕默了几秒,将话题往回拉,“瞧不上是一回事,得罪是另一回事,罗祥甫得罪过什么人没?”
尹庆栋紧皱着眉,“你怀疑是我们协会里的人杀了老罗?”
“常规问题而已。”明恕说。
尹庆栋愈加紧张,“不至于,真不至于。老罗早几年想融入我们,经常请我们喝酒吃饭,我也是从那时起与他有了几分交情。但很多人仍旧瞧不上他,不搭理他,久而久之,他就不再套近乎了,来协会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专注赚钱去了。你们要查疑凶,在我们这儿不会有收获的,不如去查查他的家人,还有那些和他有金钱往来的老板。”
无需尹庆栋提醒,明恕早就派人逐步排查,此时听他如此一说,索性问道:“他的家人?你知道些什么?”
尹庆栋略有迟疑,“老罗和他老婆康玉,还有儿子罗小龙感情都不怎么好。”
“是吗?但罗祥甫失踪之后,是康玉四处奔走。”明恕故意道:“她很着急。”
“奔走而已,说明不了什么。着急更说明不了什么,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装出来的?我这么说吧,我也是书画这一行的,老罗的水平在我这儿确实不够看,他投机取巧,但不偷不抢,为的不过是赚钱养家,这总不是罪过吧?”尹庆栋扯了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事,又道:“他也是为了他那个家庭赚钱,这还真没错。那些大老板打钱很大方,动不动就是几万十来万,但老罗吃穿用都跟个刚进城的土老皮似的。为什么?因为钱都给他那不成器的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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