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恕长吸了口气,想起在完成对池言的审问后和易飞讨论过的事。
池言心理极端扭曲,犯罪动机匪夷所思,但凡是一个正常人,都难以在案发初期想到他这条线上。而审问他也是一件苦差事,就连易飞这样经验不可谓不丰富的刑警,在离开审讯室之后也缓了半天劲。
而花崇,尤其擅长和这种人打交道,甚至能够沉浸入这种人的情绪中。
明恕说:“对了花队,有件事想请教你一下。”
花崇笑了声,“有什么直说,别跟我客气。”
“你很擅长将自己带入嫌疑人的情绪中,在命案一发生,就将自己想象成凶手。这对侦查案子很有帮助,因为一个刑警,他越是能站在凶手的角度去思考,就越能够尽快破案,有时甚至能够在下一场悲剧还未发生之前及时阻止。”明恕话锋一转:“但很多刑警会因此出现严重的心理问题,要么陷在其中迟迟走不出来,要么被凶手的情绪所说服,最终走上犯罪这条路。”
花崇说:“你看我是像走不出来,还是被犯罪分子同化?”
明恕笑道:“不就是因为你完全不受影响,我才请教你的吗?”
花崇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办公桌边走了几步,“‘完全’这个词不准确,我想,可能没有人在沉浸入凶手的情绪之后,能够完全不受影响。”
明恕点头,“但你表现出来的就是不受影响。”
“我调整得比较快?”花崇靠在桌边,双手抱在胸前。
他比明恕年长,举手投足自是成熟一些,但或许是因为曾经在边境参加过反恐,他的身上始终有种凛然正气与无畏的英气,这让他看上去既有岁月赋予的从容,又绝无岁月附加的老沉。
是个j-i,ng彩绝伦的人物。
明恕盯着花崇的侧脸看了会儿,“怎么调整?”
“嗯……”花崇认真想了想,像是想到了某个人,目光倏然变得温柔,“我也有调整得很艰难的时候。几年前吧,那时我还在重案组当组长,上司很照顾我,队友也不赖,但是能够跟得上我思路的人很少。”
顿了片刻,花崇换了个说法,“没有人能跟上我的思路。”
明恕眨了下眼。
“我是从特警支队调到刑警支队来的,这你知道。”花崇说:“其实最早,我也不习惯将自己带入犯罪分子。但是周围能够给与我的助力不多,我想要加快破案的效率,就只能寻求改变。将自己带入凶手,是我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法。”
明恕有些意外。
“当时其实很痛苦,我一个正常人,硬生生把自己带入那种扭曲的心理中,还要强迫自己消化、理解。案子是破了,但我走不出来,好几次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个变态。”花崇喝了口茶水,继续道:“可我是重案组的队长,我的队员们都看着我,我绝对不能表现出来。”
明恕说:“你硬扛着?”
“除了硬抗也没有别的办法。”花崇笑了笑,“久而久之,好像就习惯了,除了在解决一起案子后失眠、做噩梦之外,也没有更糟糕的反应。不过噩梦确实挺烦心,梦里我不是目睹别人被杀,而自己无能为力,就是自己亲自杀人。”
明恕问:“那现在……”
花崇眼神柔软,映着窗外透进来的光线,“现在不会了。”
“嗯?”
“因为有人帮我分担。”
明恕还想问更多,队长办公室的门就被推开。
明恕和花崇同时看过去。
不敲门就能进入队长办公室或许是仅柳至秦才有的“福利”。门都已经开了,柳至秦才装模作样地敲了下门,“原来是小明来了。”
明恕也不知道自己这个没有逼格的称呼怎么就传到了洛城来,闻言眼皮跳了下,“柳老师,又来找花队?”
“什么叫‘又’?”柳至秦似乎刚从外面回来,长款大衣带着一股寒气,“我和花队是同事,我来找他汇报工作上的事而已。”
明恕余光瞥见花崇唇角挂着一丝纵容的笑。
对,就是纵容。
明恕很确定,花崇对柳至秦向来是纵容的态度。
“那我就先走了。”明恕说:“我去看守所见见刘顺钧。”
花崇问:“今晚回不了冬邺吧?”
明恕倒是想赶回去,但确实来不及,“得在洛城歇一晚。”
花崇说:“难得来一趟,今晚一起吃个饭?”
明恕突然想起自己欠柳至秦一顿酒的事,连忙应下来,准备就今天晚上给了了,省得柳至秦老是拿他的考试分数说事。
“我对洛城不熟,你们挑个地方吧,我请你们。”
“不行。”柳至秦却笑道:“今天不是时候。”
明恕觉得自己和姓柳的永远说不到一块儿去,“花队都说了今晚一起吃饭,怎么不是时候?你还要什么时候?是不是我得给你寄请帖才行?”
“你当初答应的是请喝酒。”柳至秦有理有据,“但现在是年底最繁忙的时候,你们冬邺市重案组的刑警敢吃个便饭就喝酒?”
明恕一想也对,他和萧遇安在家都挺久没有喝酒了。
花崇对柳至秦道:“小柳哥,你别为难明队,一见到明队就喝酒喝酒,你酒量很好?”
说完又对明恕道:“其实就是吃个便饭,你是客人,当然是我请。”
“那不行!”明恕连忙说。
“就这么说定了。”花崇说:“我安排人陪你去看守所,你晚上回来找我。我和小柳哥值班,再晚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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