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涯将他乱动的手握在手心,道:“莫乱动了,再动要起火了。”
赵绪埋在他胸膛,吃吃地低笑,复在他耳畔低语,道:“我已经起火了。”
窗外的月光洒下来,为昏暗的室内增添了一分亮意。彼此的眼眸如星子一般,闪着光,江云涯翻过身,低头,衔住他的唇。
一个轻柔又缱绻的吻,间或有水声,两人刻意地压制着。
明明已经是再熟悉不过的人,每次触碰,灵魂深处却都如同战栗一般,急切地渴望着彼此。再多一些。
似乎不需要新鲜感,一生的时间太短,怎足够了解彼此的时间。
然而——不能再多。
他们心照不宣。
这儿几乎是不隔音的,旁边就是师傅的住处,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他们自然不想被听去。都很有默契地,悄然停下了这个吻。
赵绪暖了过来,手脚不是冰凉的了,他枕在江云涯有力的臂弯,小声嘟哝道:“要忍不住了。”
江云涯轻笑,将他那边的被角又掖得严严实实的。
赵绪道:“师兄,你知道么?是我先喜欢上你的。”
江云涯轻轻摇头,心中如浸了蜜一般。
赵绪又道:“我那时候真是太没出息了,明明你那么多年都不理我,还巴巴地想着你。你说你可不可恶,我写了那么多信都不回我?”
江云涯却怔了,道:“我从未收过你的信。”
赵绪也愣了:“啊?”
江云涯道:“你下山之后,再无消息,师傅只与我说要好好习武,将来入了军,博了前程才好站在你身后帮你。”说着,苦笑,道:“再次在长安见到你之前,我都不敢出现,怕自己不够强大,还不能护你。”
赵绪把整个人都缩在他怀里了,双手环着他的身子,想了一会,才极小声道:“定是师傅故意的,不把我的信给你,来激你早日闯出功名。”
江云涯叉指为他梳着头发,柔声:“师傅是好意。”
赵绪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可好歹也回个信,我当初还以为,你们都不要我了呢。”
说着说着,声音中有些委屈了。他再提起,还是心头发酸。
“我母族家因那一场浩劫,早没了人。偌大一个长安,就我一个,当初若不是林伯和千山,我不知要死了多少次了……”
最初那几年,是最难熬的,他名义上的哥哥,因为他的归来心存忌惮,暗中下绊。大多数的权贵,对这个生在民间的皇子心存不屑,暗地里准备着看他笑话。他的父皇,更像是高坐在皇位上的标志,象征着至高的权利。
唯一能让赵绪感到一丝亲情慰藉的,是深宫中的皇祖母,那个花白头发的,总是带着和煦笑意地叫他孩子的祖母。
游子思乡,那时回到了真正的故乡,赵绪却思念着远隔千里的岐山。
深夜,华丽却冷清的王府,清瘦的少年,总是写着一封又一封的信,斟酌着用词,报喜不报忧。
然而那些雪花似的信笺,真的如雪花一般,散去就再无消息。
江云涯低下头去轻吻他的头发,那是柔顺如丝绸般的感觉。
他柔声道:“对不起,小绪……再也不会了。”
再也不会让你那么没有安全感了。
以后,至少在我身边,你不必是那个性情谦和,行事稳重的晋王殿下,而能做一个会生气会悲伤的,平平凡凡的人。
…………………………
翌日晨起,神清气爽。赵绪好久没睡得那么安稳,却也不得安恋温暖的被褥,早早地便起床去练剑了。
秦衡一大早起来就见江云涯正端着早间的饭肴,往屋里走。
“小绪呢?”秦衡问。要开饭的点儿,他不是都很积极的嘛。
江云涯无奈笑笑,道:“师傅禁了他的早饭。”
秦衡大笑,很不仗义地:“那就少了一个人抢饭嘛,正好。”
正说着,看见江清枫推门而入,都闭上了嘴。食不言,寝不语,他们自幼被江清枫教导,都记得很准。
安静的一顿早饭,间或有窗外鸟鸣声,隔着门板来报今春的花开讯息。
赵绪提着剑,方从竹林里回来,一身水淋淋地。他老远就闻到了饭香,却只能强迫自己不往那个方向走。舀了些清泉水简单洗漱了一番,赵绪回屋去换衣裳。
打开装衣物的箱柜,一层薄衫下鼓鼓的,赵绪掀开一看,是个用几层纸包着的糯米饼,冒着热气。
心头一暖。记得当初他初到岐山时,饥肠辘辘,便是江云涯给他蒸了几个糯米饼。
狼吞虎咽地,赵绪吃得很快,随后便利落地毁尸灭迹。
山上的瘦樱和杜鹃已经盛开,燃起了天边一片如火热烈的红霞。赵绪走出门,去找秦衡,今日他们还要找剩下的药材。而秦,江二人与江云涯恰巧同时走出门外,秦衡手中端着碗盘,一脸无奈。
天气正好,人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赵绪笑道“师傅好!”又看向秦衡,道:“秦师兄,你这是?”
秦衡碍于江清枫在前,只温雅一笑,淡淡道:“刷碗。”
赵绪忍住不笑,偷偷看江云涯,师兄的眼睛也是弯了的。
江清枫问:“剑练得如何了?”
赵绪乖乖应答,江清枫微微颔首,道:“涯儿的眼睛如何?”
江云涯道:“好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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