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衡放下药箧,为附离诊了脉,又去查探了他的伤口,面色由淡然渐渐转为沉重。
他拔出一枚银针,深刺入附离一处伤口,拔出时却已尽成漆黑。
“这下毒之人未免太过狠辣了。”秦衡握着那枚银针,紧皱着眉,不禁这般感叹。
穆千山紧抿着唇,冷峻的轮廓愈发坚硬,“可以治吗?”
秦衡将那枚银针丢掉,又去探视伤口,良久,默然之后,叹息道:“最多七日之期,你们,好好珍重罢。”
“可…你师承天下第一神医。”
穆千山此言一驰目出,所有太医们的目光就都齐刷刷地盯向秦衡。
秦衡苦笑,“纵使家师在世,也治不好的。”
“为什么?”
“因为下毒之人,身上既有世上最毒的毒药,又带了疗效最好的金疮药。”
秦衡摇头道,他看着男人愈发苍白的脸色,虽不忍,却仍说了下去:“当毒素腐蚀全身x,ue脉,深入骨髓之时,皮r_ou_也恰好愈合。如今创毒已经入骨,七天之内,他全身的骨头,便都会化为脓血。”
“没有药可以解这种毒?”
“没有。”
“也没有人可以治?”
“小生才疏学浅,无力回天。”
秦衡仍是摇头,心中和他同是一片悲哀。
他之前常见这位年轻的可汗来寻穆千山,但穆千山从无一次见他。如今,两人竟是以这种方式相见……
而他看穆千山的样子,似乎,并非对可汗无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为何这世间的痴情人总是临到绝境了,才幡然醒悟?
这亘古不变的悔恨,亘古不变的悲哀,恰如死亡,亘古不变地,隔在有情人之间,成了最绝望的一道天堑。
………………
下午时,礼部的人陆陆续续来了近半,徐昭身为礼部侍郎属于先来探问的一批。
附离自回来之后,从未转醒,京中有名的大夫、御医几乎都来了个遍儿,却都无济于事。徐昭虽资历浅,但经事却不浅,在此等了半晌之后,便立即回去禀奏皇帝了。
穆千山只是一直立在屋里的偏僻角落,y-in影处遮住了神情,来来往往的人有的注意到他,有的没有,而没有人有闲心去问他和这位突厥可汗是什么关系。他们只知道,如果治不好这位远来的可汗,轻则自己的乌纱帽搬家,重则,脑袋搬家。
一个人在静默的时候都会想些什么?这是个有趣的问题。
有人静思过往的遗憾,为此而悔恨,有人细细谋划自己的前程,将所有暗潮汹涌都掩藏在内心深处。
穆千山不属于任何的一种。
他不后悔跟附离去了突厥,也不悔离开了他,既不悔一直不再见他,也不悔孤身涉险,去换君殊二人的命。
静默时,任何情绪都已远去,无喜无悲,只有心头是空落落的,一想便钝钝地发痛。自以为已经放下的,原来从未舍去,只是掩在深处,不为人知,也不为己知。
光线慢慢地黯淡了,来来往往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侍女提起一盏灯过来,将屋内金盏上的蜡烛都点亮了。
柔和的黄光照亮了整个屋子,y-in影处,没了人的踪影。
夜深时,穆千山回了王府。
君殊、穆归舟二人似乎是一直在等他,守在门口,一抬眼就看见两张焦急的面庞。
穆归舟看见他,没忍住,眼角泛着水光,声若蚊呐,“可汗还好吗?”
一日下来,附离的事情已是人人皆知。君、穆二人思及前因后果,也差不多推断出了缘由。这一切的开头都是因为他们疏忽了被人迷住,才弄成这样的。
像做错事的孩子,两人都垂着头,一路安静地,去厨房把热好的饭菜端进穆千山屋里,又双双默然回去。
穆千山的脸上总是看不出有什么情绪,一直是淡如镜湖,没有波澜。他的话更少了,似是累极了,只在两人要出门时,道了一句无关他们之事,不需内疚。
和赵绪说的一样。
夜里,敲过三更,晋王府里才又亮起了灯火——赵绪从宫中回来了。
自下午徐昭禀告了附离重伤之事后,皇帝便召了各部重臣下令彻查此事。到了夜间,太医院的主事御医又颤巍巍地来面圣,道他们实在是无力回天,求陛下恕罪云云。皇帝大怒,革了大半御医的职,着刑部去查,却是很轻易地就查到了施南月。
施南月似乎并不想着为他自己脱罪,在刑部的官员赶去捉拿之前,就已经服毒自尽了。皇帝知道这事时,面上铁青一片,全然没想到是自己身边正得宠的人惹出了这样的大篓子。
他已经无心去问施南月为何要去害突厥的可汗,也无心去想突厥可汗为何只身一人真的前去赴约,皇帝只能下令遍求良医,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把附离完好无损地送回突厥。
按理说,擒贼先擒王。突厥与雍国世代仇敌,这番突厥的可汗要死了,雍国应该举国欢庆才是。而事实是,今非昔比,突厥近几年来在新可汗的带领下,国力尤为强盛,已经不是昔日只会烧杀抢掠的游牧民族了。
从汉族汲取的畜牧耕作的知识,被应用于突厥各地广阔的绿洲上。无需再从雍国的边境人民那里掠夺粮食,突厥已经有了许许多多自己的后勤粮仓。而突厥子民,无论男女,都是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其骑s,he及作战能力,较之雍国本就强盛。更不要说这几年,突厥两部合并之争中,双方的士兵都受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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