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面,”孟希声说,“想吃面了。”
他手脚极快,不消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面就出锅了,还顺手把厨房里剩余的几样食材切做丁,少油清炒,盖在面上做浇头。
把面端给方无隅的时候,孟希声问:“几点了?”
方无隅看表:“12点10分。”
孟希声一笑:“生日快乐。”他低头用筷子把面夹起,轻轻吹着气,直到吃完第一口,才发现方无隅还在发呆。
“不好吃?”他问,又疑心自己已经吃过了,没烧差,怎么会不好吃,口气便有些不善,“方二少爷好东西吃多了,不屑吃面?”
方无隅无辜地摇头,把浇头拌进面里,前赴后继的热气扑在他脸上。隐约之间,孟希声含有清光的眼睛成了朦胧雾气里唯一的光源。
他尝完一口,说:“好吃。孟老板手艺很好,以后不唱戏,也不怕饿死。”
孟希声一笑,也不管他说的是不是真话,还真考虑起将来老了唱不动了,可以开家小吃店,招牌就叫“大音希声面”。他兴致勃勃地把这想法告诉方无隅,方无隅点头说好,招牌面之外,还可以做个招牌饭,就叫“大方无隅饭”。孟希声哈哈仰头大笑,笑完意识到这“大音希声面”“大方无隅饭”加在一起特别像夫妻店,回头看到方无隅果然笑得不怀好意,孟希声特别想把手里的这碗面扣在方无隅头上。
方无隅心潮澎湃,装得若无其事,低头吃面。孟希声亲自下厨给他做了这么丰盛的一碗长寿面,还祝他生日快乐。方无隅追他追了这么久,都没今晚收获多。
早知如此,他送什么翡翠,多跟孟希声说两件自己的惨事,也许早就打动了这铁杵般的人,说不定不止煮面,连菜都煮给他吃了。
方无隅异想天开,不过这里有个难处,即方无隅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惨事可以说,在外他胡天胡地横行霸道,在家他骂老子怼后妈毫不示弱,方无隅和惨不沾边,谁惹了他才真该写一个惨字。
一旁吃得正欢的孟希声是真不知道这少爷会想这么多。
吃饱肚子以后困意便犯了上来,孟希声要去睡觉,方无隅倒是想跟着他一起去睡觉,咳,当然这就是个幻想。
孟希声推着方无隅回家,方无隅一边往厨房外走,一边诗情画意地感谢孟希声煮的面。孟希声打个哈欠,挥手表示无所谓。方无隅继续装大尾巴狼,说:“你是今年第一个跟我说生日快乐的人。”孟希声哈欠打完,一个走神,没听清他说的什么,含糊嗯一声,只惦着屋子里的暖床暖被。
方无隅感动地表示:“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孟希声迷瞪瞪地看着方无隅。
我给自己煮碗面,顺便分你一碗,这就叫对你好?
这少爷是没吃过面么……
方无隅下了台阶,回头看孟希声。两人一个俯瞰一个仰头,院墙外的爆竹声劈啪作响。
方无隅正要说再见,突然天边一道火光划过,漂亮得让人定睛,他们同时抬头。
孟希声在困意里笑了笑,心想,烟火。
然而,他烟火还没欣赏完,突然看见方无隅猛地跨上台阶,面庞金红,涂了这烟火的光。
他被方无隅抱了个满怀,从远处袭来的磅礴气流穿街过巷,居然在重重壁墙之下依然把他们掀翻在地。
“炮弹!”方无隅喊。
第8章 少年行
1935年的大年初一,历了百朝太平岁月的云城第一次被炮弹击中。
这一枚炮弹从城外飞落到城内只用了不到几秒的时间,红色的剧烈火光劈开天幕,地动山摇之中强劲的气流把方圆几里内的人都击懵了神。
烟尘蓬勃,炮弹在寒冷的北风中炸出急遽的青灰色热烟,平地而起,形成大朵蘑菇云,冲向天空。
没过多久城外枪声雷动,来者不知何人,但显然已经和当地的驻军交手动武,枪火闪得把夜色都吞吃。
风猎月明,没人知道谁会选这样寒更露重的大晚上来突袭,但无疑对方布置周密,行动迅捷,一颗炮弹示威之后,果然慌了驻军的心,不等他们组织防御,对方已经龙蛇暴起,开始疯狂攻城。
大半个云城的人从睡意和喜庆里惊得弹起。
方无隅抱着孟希声扑在厨房冷硬的水泥地上,背上到处是房梁震下来的灰。炭炉倒下,砸到方无隅身上。索性炉子里的炭早烧灭了,大冬天方无隅穿得也厚,残留的余温并未将他烫到。就是铁炉实沉,砸得他背痛。
方无隅闷哼,孟希声及时扶住他双肩,帮他把铁炉挪走,拍着他的脸,大声说着什么。
“我没事。”方无隅晕晕乎乎地说,抓住孟希声的手,孟希声松了口气。
两人屏住呼吸走到屋檐下,看见炮弹掉落的远方灰烟漫卷,火光冲天。方无隅当即色变,血液冰冷地跑了出去。
火光从城南亮起,方家就坐落在城南最好的一块地段里。
孟希声眼睁睁地看着他瞬间就跑没了影儿,他心绪慌乱地往厅堂里疾走,抓起不久前班主才买来的崭新电话机,拨通了云城医院,请他们去城南救援。放下听筒时他发觉自己手在抖。
这一夜云城枪林弹雨血r_ou_横飞,像变相的爆竹烟花,过了趟毕生难忘的年。
方无隅冲回家的时候,看见大半条街陷入火窟地府,一片连着一片地烧。炮弹倒没掉在方家,却因为刮的风向不好,居然就这么烧过了半条街,然后烧进了方家墙垣,于是一成群的人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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