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白又摇头,叶昭给他按揉着双腿:“还难受?”
薛白伸手按上他的手,没说话。
叶昭能感受到他左手的痉挛,反过来将那只手握在手中。他摩挲着那只苍白的手,突然就不由自主地拉到唇边亲了亲。
那只手一滞,猛地就要缩回去。叶昭一把拉住牢牢攥紧,不由分说地再次吻了上去。
分明的骨节,修长的五指,柔软的掌心……一点点到了腕内侧,气息便逗留在那里打着转。
“师父的烧还没褪尽。”温热的呼吸拂在敏感的皮肤上,叶昭声音压得很低,“要发一发汗才行。”
他握着那纤细的手腕,抬头凝视薛白的眼睛:“师父愿意吗?”
昏暗的船舱里,薛白望着那双眼睛,在那双眼睛里望到了一丝虎狼般的气息。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外面有风,水面层层起着波澜,所有的声音都隐埋在了风声水声中。
他们动静很小,也不敢出声。叶昭扣着那只左手,修长的五指也无力地扣在他指缝间,反复用力几次都未能扣紧。
薛白半张着嘴,滚动的喉结将所有声音统统咽了下去,原本冰凉的身体被渐渐化成了炙热,也分不清是谁的喘息愈加急促,都交织在一起。
外面传来船家忽高忽低的吟唱,沙哑沧桑的烟嗓,唱的却是邬州城街头传唱的梨园新曲儿,咿咿呀呀婉转的腔调。
“阆苑有书多附鹤,女床无树不栖鸾。星沉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
风声萧动,波浪层层起伏间,也不知是船在颠簸还是人在摇晃。
又将近半月,走走停停到了景安城。
景安地界偏南,尚属北方,繁华许多,热闹非凡。
城内人流络绎不绝,丝毫没有受北地战乱的影响,好像来自北方的侵扰尚不能对这座城市构成威胁。
找好客栈,叶昭跑了一下午找房子,最后在城北乐兴坊租了座暂住的小院落。
两人没什么东西,收拾一通也不过几日。叶昭特意辟了间屋子出来做诊堂用,药柜买不起,药材还进不来,但日后总有齐全的一天。
日子一晃如流水,快得悄无声息。
清早,天还蒙蒙亮,叶昭做着清秋大梦,一捞胳膊立马清醒坐起来——人又没了。
薛白每天起得比他早,因为总有远道而来一大早就上门的病人。
师父的名气比他预料之中还大得多,就连景安城都不乏薛白曾经的病人。招牌一打出来,两月不到,名声传了个遍。
叶昭下床收拾洗漱,出院子扫落叶时看到院门口外跪着个身影。
叶昭一惊,看清楚人后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那个身影缩了缩,抬头看他。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约莫十三四岁。他就那么在院子外安静地跪着,若不是叶昭看见了,估计也不打算出声。
“快起来。”叶昭忙走过去,“跪多久了?”
男孩不起来,回答:“一晚上。”
叶昭无奈:“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倔。”
男孩固执地说:“师父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这就叫上师父了。叶昭道:“师父不收徒弟了,不是看不下你,是再也不会收了。你年纪还小,去学堂读书以后考功名,不比学这个强么?”
男孩摇头,起身的时候跛了一下,叶昭两步上去扶住。跪着看不出来,站起来才发现,这孩子左腿有残疾。
“算了。”叶昭心软,没办法厉声赶人走,把男孩往院子里带,“你先进来,在外面一晚上不冷吗。”
男孩不语,乖顺地跟着进了院子。恰好薛白出来喊叶昭,看到了他身后的孩子。
“阿昭,这是……”
“师父,这是上次闹着要拜师那个孩子,在外面跪了一夜。”
薛白默了默,道:“先进来一起吃饭吧。”
男孩自始至终安静,不多说一句话,安静到叶昭甚至要忘了他的存在。
一顿饭毕,薛白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猛不防被问到,愣了愣:“我、我叫陈小宥。”
“家住在哪里?”
“南、南央坊。”
“这左腿……”薛白寻思着怎么问更委婉些。
男孩却先主动说了:“左腿是小时候一次高烧落下的病根。”
薛白眼前一亮:“今年多大了?”
见他眼光闪动,陈小宥也跟着激动:“十、十三岁。”
薛白不说话,许久才轻叹一声,道:“原来是你啊。”于是他站起来,“好,我收你做徒弟。只不过跟我学医术要很辛苦。”
陈小宥当即跪在地上就要磕头:“原来您还记得我!谢谢师父!”
叶昭是三个人当中最纳闷的,吃过饭一个人默默洗碗,总有种多余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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