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宁皇后拍座而起,她喝道:“是谁借给你的胆子,竟敢如此跟哀家说话?在你的眼里,可还有半点规矩尊卑,你想要造反么?”
姜凝醉冷冷笑了笑,直视宁皇后的眼神冰凉刺骨,“想要造反的人是吴王,企图作乱威胁的人是北央王,可是母后却全全选择视而不见,妄想着用长公主去换央国的一纸盟约。但凡长公主点了头,那么颜国从此就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话,笑话一个国家,竟会沦落到下嫁君王而换来一时安稳。日后史书上会如何记载这一段不战而败的往事,后人又将如何看待祖先们的软弱无能,这些母后恐怕都不曾想过吧?”
宁皇后不为所动道:“哀家要如何做,不需要你来教,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母后要做什么,自然是轮不到儿臣来管。”说着,姜凝醉突然讥讽地弯了弯嘴角,道:“只是不知日后北央王得到了长公主,木已成舟之后,他还会不会对大颜心慈手软。恐怕长公主前脚刚离开大颜,北央王和吴王的军队,就会立即将这里瓜分干净了吧?母后一心想着用长公主来换得荣华富贵,难道当真不知道,唯有长公主才是大颜最后制衡住北央王的筹码么?”
这番话字字犹如利剑穿喉而过,宁皇后脸色苍然,她颓颓后退两步,最后软倒在椅座之上,怔怔许久,她才缓缓摇了摇头,笑得无力而凄哀。“你说的这些,哀家岂会不明白。你以为哀家这么做,是为了自己这个皇后的地位么?说到底,哀家虽贵为一国之母,但却仍旧只是一个母亲,作为一个母亲,哀家只是希望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孩子。哀家知道,大颜恐怕是要灭了,北央王再怎么心狠手辣,但是哀家看得出来,他对长公主倒还有几分真心,嫁到央国,她这一生至少终归是有了依靠,日后纵然哀家真的去了,想起她来,也能死而瞑目了。”
姜凝醉冷漠的神情直到此刻才终于有了些许缓和,她默默看着宁皇后仿佛瞬间苍老了许多的脸庞,突然觉得有那么一些心酸。
或许这么些年,在外人的眼里,她都是独当一面的颜国皇后。可是归根究底,她也不过是一个女人,是两个孩子的母亲,面对大厦将倾的局面,她无力回天,最后只能希冀着能够保护住她的两个孩子。也许这在外人眼里不过只是用自己的女儿来换取利益和荣华,可是她却没时间在乎这些流言蜚语,她只求她的孩子能够安然无恙。
“母后既然认为大颜命数已定,那么何不选择放手一搏呢?”姜凝醉目光清明,带着几分淡然,语气却是笃定万分。“与其将颜国送于他人手里,任其宰割,不如把大颜的命运交由长公主决定。若赚不得青吏长留,也要让这大颜王朝为她送行。”
宁皇后从没有见过哪个女子如姜凝醉这般,竟然能将这样大逆不道的话说得这样铮铮作响,震撼人心。她一动不动地望着姜凝醉,觉得眼前的女子虽然大胆而疏狂,但是她简简单单的三言两语,却又总是透着令人信服的意味。
隐下心底的喟叹,宁皇后问道:“你就那么相信她不会嫁?”
“没有人可以妄想威胁束缚住她,北央王聪明一世,却急于一时,犯了最愚蠢的错误。”姜凝醉漠然,语气似叹似嗔。“这样的错误,无异于是在长公主的心里判了死刑。”
这一生,央玄凛都不可能再得到她了。
以前或许央玄凛对于颜漪岚而言,是个难得的知己,是能说上三两句的朋友,而如今,面对着央玄凛,颜漪岚的心里大概只存着戒备和防范了。
再无交心的可能。
想到这儿,姜凝醉心里又不合时宜地生出些许叹息。想来都是聪明绝顶的人,同样高高在上,冷血而孤独,本该是惺惺相惜却又同病相怜的君王,可惜这样莫逆之交的相处,最终在*权势之间失了衡,什么都不复存在了。
感慨之时,姜凝醉看见有人匆匆从外殿行进来,凝神一看,竟是宁皇后的贴身亲信王姑姑。她走得很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宁皇后和姜凝醉的身边。
一眼看出王姑姑神情有异,宁皇后缓缓抿了口茶,问道:“怎么了?”
“这……”王姑姑迟疑地看了姜凝醉一眼,一时没了下文。
宁皇后道:“说吧。”
“是。”王姑姑应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在懿安宫内的侍卫前来传话,说长公主殿下已经答应了北央王的婚事。”
轻刮杯盖的手顿了顿,宁皇后神色微诧,她不免侧头轻扫过姜凝醉那边,却见她表情平淡,似乎压根没听清王姑姑的话一般。
“知道了,你先退下吧。”
王姑姑应声退下,宁皇后再一次打量姜凝醉的时候,发现她嘴角微微弯起,细细看去,竟然挂着淡淡的笑意。
回望着宁皇后,姜凝醉脸上的笑意浅了浅,道:“母后不妨拭目以待,这宫里,想必又要热闹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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