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的相处,柳浣雪大致也能够摸清姜凝醉的一些个性,所以姜凝醉不正面回答,她也不觉得讶异,只是掩嘴轻笑。“看来长公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明明柳浣雪像是在谈论颜漪岚,但是姜凝醉却不禁感到脸上微热,仿佛柳浣雪的那番笑言,是在取笑她一般。不善于当着众人的面谈论她与颜漪岚的事,姜凝醉自然地带过话题,她道:“我本以为巍迆山一别,你们应当远离京城了。”
“我本来也以为是如此。”柳浣雪点头道:“可是长公主说狩猎场上平白无故丢了一个大活人,太子必定会下令封锁各个城门严加搜查,在这个时候,我们肯定逃不出京城。既然如此,倒不如安安心心呆在京城之内,太子尚不知晓这个地方,况且又有长公主秘密监视太子的行动,一有风声定会提前通知我们,所以我们在这里很安全。”
姜凝醉不想颜漪岚竟然背地里为池蔚她们考虑了这么多,她一直以为巍迆山一别之后,她们的死活只能听凭天意。如此想来,她这些时日的担心也是多余的。若是有颜漪岚的恩准和暗中保护,那么就算是太子,也没有办法妄动她们分毫。
姜凝醉低头端凝着手里的那簇琼花,洁白的花蕊散着清新淡雅的香气,悠远却不张扬。指尖仍能够清晰记得之前她接过琼花之时感受到的凉意,柳浣雪的手那么凉,没有一点温度。
“你的身体……”姜凝醉话到了嘴边又不禁咽下,她不知道这些宫中往事是否还合适再次被提及,那些过往对于柳浣雪而言,算不得是什么幸事。
姜凝醉欲言又止的话柳浣雪自然听得懂,她下意识地伸手捂紧了自己的胸口,紧攥的手下一秒又缓缓松开,她目眺着远方,笑道:“那些都不重要了。”说着,柳浣雪突然回过视线望向姜凝醉,眼里闪烁着宛若看破生死的淡定目光,让姜凝醉不禁心头发颤。“现在对我而言,还能活多久其实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的都得到了。她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就算是生死亦不能将我们分离。”
姜凝醉从不知晓在柳浣雪看似柔弱明媚的外表之下,竟然潜藏着这样镇定强大的内心,又或许是因为她早已将生死看得通透,所以才能拥有这样豁达淡定的心态。
这样的柳浣雪让姜凝醉倍感震撼,姜凝醉深深呼出胸口的窒闷,缓缓道:“池蔚知道么?”
“我未曾说过,不过我想,她应当是知晓的。”柳浣雪说着,睫羽微微垂下,在阳光下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我的一切,她比我更甚了解,这些时日的朝夕相处,她一定也已经有所察觉。只是她向来如此,我不说,她便不会过问。”
姜凝醉抿了抿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在此刻深觉言语居然是那样苍白无力的东西。
“过去的五年时光里,我束缚在自己做的茧里,我对池蔚爱却惭愧,总觉得亏欠得她太多,所以连温柔也卑怯到不敢放肆给予,一方面恨着太子,一方面又躲避着她,纠结着那些本就没有答案的因缘对错,最终苦了自己也伤了她。”柳浣雪抬眸对着姜凝醉浅浅微笑,眼底流转着清澈的光,一时间,就连天地也不禁失了颜色。“可是姐姐啊,人生本不该如此,不是么?趁着还有时间,趁着还能放肆,尽情地去爱自己想爱的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若能如此,不就足够了么?”
姜凝醉的喉头微微的涩,半晌,她才突然淡淡笑了起来,“你比我,比这世上无数的人都要洒脱。”
柳浣雪也随着姜凝醉笑了起来,盈盈双眸掺了柔软的笑意,别样的温柔动人。“大概是人之将死,看到的东西也有所不同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柳浣雪的嘴里听到这些关于生死的话,姜凝醉心底始终有些不太痛快。想着,她垂眸想了想,突然话锋一转道:“长公主从不做毫无目的之事。”
听得姜凝醉此刻没头没脑的话,柳浣雪心生不解,以一种询问的目光望向她。
“难道你就不好奇么?”姜凝醉的视线直直穿过眼前的琼花林,向着不远处颜漪岚的方向望去,心头似有所料,她笑得讳莫如深。“长公主会单独与池蔚聊些什么?”
姜凝醉这么一问,倒叫柳浣雪怔忪了片刻,她眨了眨眼睛,不自觉地随着姜凝醉的目光看了过去。
穿过琼花林的深处,颜漪岚在一座小木屋前停住脚步,她择了门外的一张方桌坐下,晃了晃手里的酒,笑道:“临出宫前,本宫去看了趟莲妃,这壶酒是她让本宫捎给你的。”
池蔚抱着手臂站在一旁,听到颜漪岚的话,她才开口道:“长公主有心了。”
“举手之劳而已。”说着,颜漪岚瞥了眼站在一米开外的池蔚,道:“这里没有外人,况且你也不再是宫里的人,坐吧。”
池蔚依言坐下,嘴上仍然恭敬,“谢长公主。”
想来她长公主的名衔挂得太久,为她带来无上权力和荣耀的同时,似乎也剥夺了她想要做一个平凡人的资格,就算是出了宫也无法自在起来。因为,总有人会用他们的言行来提醒她,她是谁,她又该做些什么。
颜漪岚凤眸一垂,神情透着些许落寞无奈,低头替彼此斟满酒。“听莲妃说,你素爱喝这桂花酿,每次你去冷宫探望她,临走时总爱让她为你酿制一壶桂花酿,留待下次品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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