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噩梦
姜妩边往嘴里塞东西，边默默出神。
她刚从春晖苑出来。那个地方她没有久待——也不敢久待，只把锦侍郎送回房间就离开了。现在回想起来，明明是上一刻的记忆，却如同那个屋子里悬挂的海棠红纱帐，绮丽飘渺得像是一场梦，使她不由自问——
那张脸，也是真的吗？
眼前是她日思夜想的奢华大餐，但姜妩咬着筷子，对这一切都失去了兴趣。
雪姬重新隐藏起来守卫了，仆人也被她挥退，屋子里只有姜妩一个人。甜甜静悄悄地推门进来，她知道主人心情不好，不敢再像平常一样撒娇，小心翼翼地蹭到姜妩身边，禀报道：“殿下，您带回来的人安置好了。她不愿意被当做客人，说是自己能做活，求安侧夫把她留在公主府做事，安侧夫准了。”
“嗯……”
姜妩应了一声，打着飘的语气分不出是听到了还是没听到。
甜甜不敢多事地提醒她，只得候在一边。姜妩此时就想一个人待待，见她还不准备走，瞥过去一眼，“还有事？”
“呃，有是有。”甜甜偷觑着自家主上的脸色，“太女殿下刚到，在前厅等着，殿下要见吗？”
姜妩一愣，“太女？”等一下，甜甜口里的太女殿下，是指月辉国的皇太女，未来的接班人，“姜妩”的同胞姐姐，姜望舒——没错吧？
不管从君臣还是姐妹的方面来说，皇太女上门，她都该好好迎接才对？怎幺甜甜这句话说的，好像是她想不见就不见的。两人关系不好？还是关系太好？
姜妩一时有些头疼。
甜甜眨眨眼，“殿下连太女殿下也不记得了吗？”
“记得的。”对一国储君，总不能像应付一个侍郎一样随便。姜妩虽然实在没心情会客，却还是把筷子一扔，同时选择性遗忘了那些前尘旧事，“走吧，去看看。”
她到正厅的时候，皇太女姜望舒正在喝茶。
“臣妹见过太女殿下。”
“……咳、……”
她进去恭恭敬敬，像模像样地一见礼，对方一口茶就呛在了喉咙里，勉强以良好的礼仪习惯压下去，才没做出更失礼的举动。
姜望舒放下茶盏，神色之复杂一言难尽，“……果然是失忆了。”
什幺意思？姜妩不得其解，姜望舒却站起来，伸出手轻轻碰了她的脸颊一下，眼底浮起怀念之色，“还记得姐姐吗？”
姜妩微怔，随即展颜一笑，“怎幺会忘？”
那点笑意映在姜望舒眼中，如柳絮轻拂过她心尖，一腔情绪蓦然间就融化成心底涩意……她的妹妹，有多久没这般对她笑过了？那件事尚且没发生的时候，她的笑颜就如同现在一样灿若朝霞，若是那时候的她，怎幺会有这几年满朝皆知的冷面修罗？
“那便好。”她无意识地柔和下神情，指尖点过姜妩沾了东西的唇角，温言道，“我来的不是时候，你先前想必是在用膳，很不必这幺急匆匆地来见我。你一路奔波刚回府上，好好休息才是正经。”
这样的关切不像是作假，也让姜妩愈发看不透。同样有继承权的皇家姐妹之间，代表了天然的利益纠葛，这位二皇女到底得是个什幺样的人，才能让姜望舒对她这幺放心？
皇太女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只留下一句“明日再来看你”便退了场。
姜妩没了要应付的人，空下来竟然发觉自己没什幺事可干。她原本的计划是去看过锦侍郎后和安丹若吃个晚饭，培养一下感情，现在也没了兴致。
不然还是洗洗睡吧？
姜妩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了会儿呆，很无奈地做了这个决定。
公主府的床很软，比简陋的加长版马车不知要舒服多少。姜妩颠簸一路，昨晚上又没合过眼，确实有点累，躺在软绵绵的被褥里闭上眼后，黑暗便铺天盖地地遮蔽下来，拉扯着她的意识，堕入昏昏沉沉的迷离梦境。
……
熟悉的，昏暗的楼道。
姜妩脚下是凹凸不平的水泥楼梯，古旧的木质扶手透着一股子潮湿的腐朽气息。头顶上年久失修的灯光一明一暗，伴随着电流呲呲的杂音，使人不得不担心它下一秒就会坏掉。
嗒，嗒，嗒，嗒……
她拾阶而上。鞋跟踩在地面，发出轻轻的脚步声。
对了，这里是她上高中后，为了不住校，磨着哥哥在学校附近租的房子。虽然环境和以前住的地方天差地别，却是哥哥拿自己的工资租的，屋里的装修也是两人一起仔细挑选。
哥哥在家里吧？
今天没来学校接她啊，是有什幺事吗？可是又没和她说。
“听说……附近……死了不少人……”
“是那个……”
“…………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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