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彭彧当年两军大战肯定不在昆仑,心想他们竟然转瞬之间被送出去那么远?就听沈成钧又说:“怎么可能,我们怎么会回到这里!”
“我们恐怕是被拉到白虎旗里来了,”李祎说,“你看这周围的景物,分明是夏天的样子,就算有什么力量能把我们瞬间转移千里,也总不能更改时间季节。”
彭彧抬头望去,果然看到沿途各处植被苍翠,却莫名感觉不到夏天的热度——像是戏台上的布景。
“拉到白虎旗里来了?”他说,“那白虎旗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居然这么厉害?”
李祎还没来得及接他的话,沈成钧又叫起来:“那里!此处是冼州城外四十里,当年我们在这里迎上大周军队,那些白虎简直太快了,我们根本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已经被他们撕破阵型,全无抵抗之力!”
像是为了应和他的话,前方两边忽各刺出一片乌压压的军队,马蹄如山响,眨眼间已两军相接,喊杀之声不绝于耳。
百年前的战场就这么在眼前重现,彭彧不由自主地屏气凝神——这原本应是一场正常的交锋,他看到左侧大概是大胤的军队,冲在前面的j-i,ng锐铁骑宛如利箭,即将刺入敌军的阵型,然而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右侧军队的将领忽一挥手中旗帜——那时的白虎旗还是白色的,无端卷起一阵罡烈的狂风,数十只体型硕大的白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眨眼已闯入玄甲军中,生生撕裂铁骑坚硬的铠甲,一时间人仰马翻,血r_ou_横飞。
彭彧有些目不忍视地别过眼去,他也知道一只成年老虎的利爪有多可怕,一击甚至能击碎人的头骨,更不用说是体型重量都是它们两倍的白虎。那些白虎迎击人马简直如狼入羊群,这场仗根本没有任何悬念,完全是单方面的屠杀!
“这根本不公平的好吧!”彭彧一想玄甲军保护的是冼州旧都,就浑身不可抑制地难受起来,“他们白虎不是四灵吗?不是应当守护人族吗?怎么反而……”
“他们也没有不守护人类,大周大胤不都是‘人’?”李祎说,“历朝历代,也许不止大周借过白虎助战,所谓那些作战如神的传闻,你知道其中有没有异常?天下总归是要变动的,各族都会为了争夺一个王位头破血流、兄弟反目,本来就好战的白虎族自然会推波助澜。”
彭彧听罢似乎找不上话来反驳,只好紧紧抿住了嘴。
这里的时间似乎比外界过得要快,转眼之间那场惨无人道的屠杀已经结束,“胤”字大旗倒,而“周”字大旗立,沈成钧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当年那一战我们溃败数十里,直接退到了渭阳城外,整个大胤几乎没有抵抗力量了。那时的皇上为了保住全城的百姓,主动请降,最后在……城墙上自刎谢罪。”
彭彧素来不关心这些国事,可现在强行被人塞了一耳朵,还是不免皱起眉,再一想当年遭殃的就是他家门口,顿时浑身难受得像有蚂蚁在爬,莫名又联想起颜老先生。
说书人口中描述的场景仿佛活生生出现在他眼前,他默默攥起了拳头,也不知接下来是否就要上演亡国之君自刎城墙的一幕,索x_i,ng把脸别向一边,眼不见为净。
然而他终于被一声虎啸扯回视线,只看见前方战争似乎已经结束,数十个白虎族人化作人形混迹大周军中,正和士兵们饮酒庆贺,军营之中一片欢腾。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人始料未及——豪爽的白虎族人几乎人人连干数碗好酒,却随即接二连三地倒了下去,终于有人察觉出异状,愤怒地化为白虎真身,又不知从哪s,he出无数毒箭,将余下的白虎一一斩杀。
白卓他们看到了这一切,发出凄厉的咆哮,几只白虎冲入军营,一爪子拍下去却拍不死那些恩将仇报的人类,眼前场景就这么在虎爪下碎了,什么人族虎族全部消弭无形,城楼也不复存在,只余一片残存着血迹的空地。
再接着血迹也一点点消失,空地变成麦田,长势喜人的麦子被军队的铁蹄无情踏烂,辛勤耕耘的百姓失去了越冬的口粮,哭号着扑上来,被马背上的士兵一鞭子抽飞,就此一命呜呼。
所有惨相在眼前一一上演——被破坏的田地、被洗劫的城池、流离失所的百姓、被糟蹋的妇女、活活饿死的孩子……彭彧已经完全看不下去,可那些场景却没完没了地放着,他一颗心仿佛沉进冰冷的雪水里,同时被灼热的火焰炙烤。
白虎已经停止咆哮,所有场面走过一遭终于停了下来,周围的全部景致在瞬间凝为一点,一线展开抽出无数黑影,而其余皆褪为一尘不染的白。
一切在战争中惨死的士兵、百姓,连同那些死去的白虎,全部在这苍白一片中化作漆黑的鬼影,重现在他们眼前。
第83章 白虎旗(三)
那些黑影勾勒出一个个人形——缺胳膊断腿的士兵, 有的脑袋只剩下半个;孤立寡与的老弱妇孺,佝偻的脊背下保护着嗷嗷待哺的婴儿。白虎混迹在残破的人群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论生前有什么深仇大恨, 此刻也尘归尘、土归土,甚至连魂魄也无法转生, 只余这不能开口也没有思想的黑影,又谈何重见天日。
两条龙落地化人, 李祎瞧着那些黑影, 低声说:“好强大的执念。”
“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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