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病啊!”秦伟锋的嗓音好听,即便是发着怒也有一种独特的欣赏价值。陆蓥一静静地站着,听秦伟锋骂他好端端地搞什么幺蛾子,有这点空为什么不去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成天除了吃就是睡,闷在家里不知道出门,带出去简直丢人!
秦伟锋像是与陆蓥一有八辈子的仇,“噼里啪啦”地骂了他足有小半个小时,然后才气冲冲地上楼去,从头至尾看也不看一眼那一桌丰盛的菜肴。陆蓥一一直乖乖低着头听训,直到听到楼上房门“哐”的一声,这才抬起头来。
别墅很大,四处无不是富丽堂皇,水晶的吊灯,欧风的家具,墙上还挂着一张国际知名摄影师给秦伟锋和陆蓥一合影的相,那时候陆蓥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穿得土里土气,戴一副黑框眼镜,表情是内敛的羞涩,像个土包子,那时候秦伟锋深情地对他说:“小一,我就是喜欢你的简单朴实,我是真心爱你,从今往后,我的家就是你的家,我会保护你一辈子!”秦伟锋不算太食言,这句话说到现在也有快七年——再过一阵子,就是他们的七周年纪念日。
七年不长,但七年也不短。陆蓥一看向电视屏幕,今天的份即将播完,女主角抓着男主角的手说:“我决定了,霍大哥,从今往后我要跟着你一起,浪、迹、天、涯!”回声阵阵,主题曲响起,陆蓥一回身坐到桌边,慢条斯理地吃他亲手做的一桌菜。
半夜两点,陆蓥一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秦伟锋躺在他身旁不远处睡得烂熟。以前总觉得这张双人床太小,睡觉都要手脚勾连,怎么抱紧都不够,如今两人中间却隔着宽宽一道,像一条鸿沟。陆蓥一微微呼了口气,随后悄无声息地坐起身来。
秦伟锋如果醒着必定会觉得诧异,因为陆蓥一的动作是如此轻盈与迅捷,并且不引发动静。他就像是一只黑夜里的猫,又或是影子,在房间内外出出进进。
陆蓥一先下到储物间,在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中翻出了一只灰扑扑的麻布背包,伸手进去摸了摸,随后脸上微微露出了一个笑。幸亏秦伟锋那时对他还有爱,尽管讨厌他的这些家当却没有丢弃。陆蓥一从背包中翻出一个抽绳小口袋,又从里头取出了一只扁平盒子,然后拿着盒子进到秦伟锋的书房里开了电脑。秦伟锋的电脑密码本是陆蓥一的生日6月18,如今输进去却提示错误,陆蓥一微微思索了一下,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动作。他没有开灯,只有电脑屏幕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尽管早已不是昔日那个容颜如玉的青葱少年,但这并不妨碍微光映照下的他显得格外神秘和令人惊艳——只是此时并无人观赏罢了。
陆蓥一的手指如同十只翻飞的蝴蝶,轻巧地在电脑键盘上飞舞,不一会便绕进了核心区域,他将盒子里的卡片取出,插入卡槽点下了破解复制的命令,电脑上显示出进度,需要耗时17分钟。他推开座椅,又回到卧室的衣帽间里取衣物。二十多岁的秦伟锋游戏人间,见惯了各式各样头角峥嵘或软糯粘人的美少年,因此对那时显得青涩木讷的他颇觉新奇并且中意,跟他在一起后总是变着法儿地打扮他,这导致陆蓥一的衣橱里曾一度塞满了各式各样知名设计师的作品。此时陆蓥一在挑拣衣物的时候却刻意避开了这些昂贵衣物,只将自己过去带过来的衣物装了,又拿了几件耐磨且便于行动的外套、t裇团成团塞入背囊之中。
忽然,陆蓥一的动作微微一顿,尽管声音轻微,他还是听到了外间的动静,闪身出了衣帽间后不久,他就见秦伟锋从床上坐起身来,大约是要上厕所。看见陆蓥一,秦伟锋的动作停了停,疑惑地问:“怎么还不睡?”
陆蓥一轻声道:“有点口渴,起来喝口水。”
秦伟锋便不响了,他去厕所淅淅沥沥放了一泡尿,回来见到陆蓥一还站着。厕所的夜灯投射出微黄的光晕,将他笼罩在半明半暗之中,秦伟锋忽然有了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他觉得陆蓥一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而这种不一样却又隐隐地带有一种久违的熟悉,仿佛在很久以前他也曾见过这样的陆蓥一。秦伟锋本已打定了主意不日就要与陆蓥一摊牌,在这一刻却又奇妙地起了一点反悔的心。
“刚刚……对不起。”他艰难地说道,因为也知道自己纯粹是无理取闹,所以口气格外虚浮,“等这个周末,我陪你出去逛逛吧,我们好久没有一起出过门了。”
陆蓥一笑了笑,他说:“秦伟锋,你先睡吧。”
秦伟锋觉得陆蓥一的回答似乎有点奇怪,但又想不出奇怪在哪里。他本就喝得晕晕乎乎,更何况在他的认知里陆蓥一无父无母,没有亲戚,跟了他以后甚至已没有朋友,所以断然再没有别的依靠——他是如此笃定陆蓥一除了他身边无处无可去。
陆蓥一又说了句:“睡吧,睡醒了,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秦伟锋听了这话,像是着了魔一般躺回床上,不一会就睡得稀里糊涂了,他并不知道,这会是他和陆蓥一以情侣身份说的最后一番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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