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悔没早点告诉他。”
喻宵咳嗽了几声之后说道:“哪止。”
“想陪他一起?”周钰又问。
喻宵却是平静地笑了:“求之不得。”
周钰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又听到他说:“但他应该不想让我陪着吧。毕竟,从头到尾都是我一厢情愿啊。”
那段并没有真实存在过的日子如跑马灯般,在旁观的顾停云眼前一幕一幕地快速掠过去。周钰每天都来看喻宵,替他倒水切水果,跟他说话,而他几乎不开口。
不知道是喻宵卧病在床第几天,他难得跟周钰说了一句话。
“话痨,你问问那位大师,他说的‘不干净的东西’,现在还在不在这间房子里?”
“在。”周钰说,“我又要唠叨了,你赶紧搬出去把,算我求你了。”
“真的在吗?”喻宵又确认了一遍,像个反复向父母求证明天是不是真的会带他去游乐园的小孩子似的。
“真的,大师不骗人。”周钰说。
“那就好。”喻宵点了点头,“还在就好。”
说完他突然咳嗽了起来,咳得额头上青筋毕现、面色涨红,干裂的嘴唇却仍旧毫无血色。
“在的在的。”周钰轻拍他的背替他顺气,“你……唉,你放心。”
梦到自己“死去”之后的事情的时候,顾停云清醒得就好像在看一场电影。他不知道喻宵独自在这个房子里守了多久,从黄昏到夜幕降临,到月亮西沉、鸟也喑音,再到万籁俱寂。
某个傍晚,喻宵靠在窗边望着楼下灯火通明的小巷,喃喃自语了一句。
他说:“只是一夜没见你,没想到往后我的命里,日日夜夜都缺你。”
喻宵的眼泪淌下来的时候,顾停云醒了过来。
他舔了舔嘴角咸涩的泪,恍然大悟,他每一次在梦醒之后流泪,或许是因为他在梦里感受到的是喻宵的情绪。他不是观众,是戏中人。
他爬起来,在日记里写下一句话。
2017年5月17日
我切身感受过你的每一寸痛彻心扉的悲伤后,就注定再也无法从你的生命里全身而退。
第二天,他把床头的墨梅拆了下来,又烧了一次,把灰摞成堆,扫进了簸箕,扔到了楼下的垃圾箱里。
2017年5月18日
师哥,我说过,你我之间的旧情于我来说,不过是一颗落入我心里那潭死水的小石子罢了。
但是我现在遇到了一个人。他一来,我的那潭死水忽然就澎湃成了春潮,无风自动,涟漪迭起,还有几片落花飞过生死之外,落入湖心。
他一笑,夹岸繁花深似锦。
他一哭,野花闲草全枯了。
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无可替代。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持续修罗场,抱歉评论无法一一回复qaq摸一把叹气的姑娘们,马上就守得云开见月明啦,感谢你们的包容!
第41章 风雪
多雄拉山位于喜马拉雅山脉北段,海拔四千多米,一年中的大多数时候都被大雪封山,是徒步墨脱的人必经的一段险途。它地形破碎,常有雪崩发生。
雨水冲刷过的群山罩着一层深青。山路盘旋而上,植被分布随着海拔的升高而变化,从灌木丛到地衣,再到寸草不生的白雪冰层,越往上越荒芜。崇山峻岭,道阻且长。
然而路途艰险,抵达才更有意义。
山顶的积雪已经厚至小腿。喻宵一行人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里,扛着拍摄器材一路缓慢地沿着山路往前走。这天是个大好晴天,阳光自仿佛近在咫尺的云层间倾泻而下,错金般洒落在皑皑雪山上。
喻宵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望着被白雪覆盖的山野,苍茫的天地让他生出一种归属感来。
他举起相机,拍下眼前壮阔的美景。这里的景色跟他以往记录过的所有景色都不一样。照片虽然无声,然而他却好像能透过那些静止的图画,谛听来自云海之巅的神的启示。
雪山很美。真希望……
他不自觉地握起了拳。
真希望某个人也能看看。
然而并不会再有机会跟那个人分享他走过的路途、看过的山色了。
天空澄明,与浩瀚的云海相接,茫茫天地间,好像只剩下了无边无际的蓝和白,远离了浮世尘嚣,偶有风声飒飒,回荡在山谷中,如同悠邈的晚祷。
这一刻喻宵只想坦诚,不想否认。他正站在苍蓝的天穹下、覆满白雪的多雄拉山顶上,想念他爱而未得的旧梦。
山顶地形险峻,寸步难行,一不留神便整条腿都陷在雪地里,动弹不得。他们这一趟有拍摄任务在身,不能单纯以翻越雪山为目的,还要兼顾其他许多,因而行进得十分缓慢。直到天色将晚,也没有走出多远。
夜幕压下来的时候,天气毫无预兆地变了。月亮躲进了厚重的y-in云里,昨夜那一场雨的势头还未收梢,几声隐隐的闷雷之后,朔风呼啸,一场滂沱大雨正在来的路上。
拍摄组立刻收起了器材,在原地搭起了帐篷,在降雨之前躲了进去,只能等待一夜再上路。
没过多久,外面便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了起来。众人越听越不对头,意识到这恐怕并非一场普通的雷雨,他们又刚好在积雪最厚的地段,要是雨势再大一些,不光难以继续前行,连自身的安全都成问题。
分明一整天都阳光灿烂,没想到晚上突然就变了天。原本抱着乐观态度的人此时也无法乐观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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