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对着镜头微微一笑,同此前的小女孩幅度一致,蕴含的内容却大不相同。她笑得很美,眉眼间有着丝丝萦绕的灵气,眼底却是悲哀的。
她可能是专业演员,演技明显比小女孩成熟得多,表演细节处更加j-i,ng准,却与整体氛围保持了和谐,若说是风景,则浑然天成。
美丽转瞬即逝。
表达逝去,导演的手法非常简洁。低矮的山丘上,三个土丘依次排列。一个老妇人跪在坟丘前,老泪纵横。听到哭声,科林这才意识到,先前的小女孩和少女并没有一句台词,千言万语,尽数蕴于镜头与眼神。
他能从老妇人身上感受到彻骨的绝望与悲哀。那绝望几乎是直接灌输在他大脑中,不带一丝情面。
极致的留白,给了演员最大的发展空间。也可以认为是那风格浸透在了每一个细节里,是以留白的白纸改变了颜色------个人风格强烈,却又不会为此桎梏。
他将来拍电影,能拍的类型应该非常广泛。
老妇人将一张纸放在最小的土丘前,点火烧了它。镜头逐渐拉远,囊括了山丘,村庄,城市,日新月异,最后定格在端坐在椅子上,垂暮的老妇人身上。
“我七十岁了。是高寿,但我不想活这么久。”
“我十八岁结了婚,二十岁守了寡,好歹有个儿子,有出息,能干活,娶了媳妇,很快有了孙女。”
“孙女七岁时,儿子和媳妇说要给孙女房间换个门,上山砍材,从山上摔了下去。”
“我只有我孙女了。我想着我好歹有我孙女,好歹能过下去。”
“可孙女长大了,遭人羞了去,天气热,发炎救不了,就也去了。”
“我好恨那个被毙了的人。他被毙了,可我没了孙女。”
老妇人弯下腰,低声哀哭着。画面上浮现出一张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带着十足的稚气:
“昨天我终于七岁了,可以多认字了。”
“爸爸妈妈说要给我换个门,高兴,以后写字不用吹风了。”
“n_ain_ai说她要给我做饺子,我最喜欢吃了。”
“我爱我家人,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女孩清脆的声音回荡在放映厅,科林听不懂中文,却明白那种感情。
最后一个镜头,是一扇崭新的门,木质的。
时间能流逝,生活能富裕,可过去的伤痛永远无法被抚平。
科林又想起了此前的少女。她那样单纯、美好,仿佛山间的j-i,ng灵,可在现实的灾祸面前,一切的美好轻而易举便被摧拉枯朽------如果天灾人祸没有发生,她能平安长大,那该是多好的事!
平心而论剧本其实很薄弱,但薄弱的剧本反而让观众在事后回忆时,更加惊叹导演的天才。
科林终于明白了自己开头感受到的冷漠来自于何处------这悲剧是人造的,是完全可以避免可以不必发生了,它被拍成短片呈现出来是为了获得人们的悲伤,可悲伤的创造者对此的态度,是极致的冷峻、清醒,他对这一切,无动于衷。
从另一个角度理解这其实是导演的功力不够,电影贵在真实以动人,可导演却用虚假呈现真实,观众悲伤之余还留有惊怒。
在这一刻,他是电影的上帝。
而科林唯一的感觉,是他终于窥伺到导演的秘密------他厌弃这世间,憎恨这不公,可他太聪明、太理智,以至于足以傲世。
他消极待世,可被舍弃的不是他自己。
画面戛然而止。漆黑的银幕只余下背景音乐。科林这才发现,那音乐已经变得繁复j-i,ng妙,但由于配乐的炫技始终与摄影、剪辑、表演的程度相配合,是以丝毫不觉突兀。
这微妙的落差大概是个提醒,用“错误”告诉观众自己调度技巧的高超。可除了这个细节,科林竟然找不到丝毫炫技的成分。
而新导演,尤其是天赋出众的新导演,最常犯的错误,难道不是对电影求多求全?
“他是个天才,一个很难走弯路的天才。”凯斯特纳打开灯光开关,注视着科林呆愣的脸,“当然,他和别的天才不一样。”
科林的嘴唇在颤抖。
他当然知道什么是天才,比如乔·霍布斯,他永远记得去年八月份他来面试的场景,卡尔让他演一只狐狸,他没有模仿任何动作和声音,只是原本有些懒散的眼睛骤然明亮了起来。
他明明没有特殊的神情与举动,眉眼间不经意流露的一丝狡黠却无处遁形,灵动得令人窒息。神似至极,外形上的差距竟然也被强行拉近------他明明站在窗台前,穿着简单的t恤与休闲裤,可你只要看他一眼,感受那摄人心魄的气息,你就会忘掉喧嚣都市里的一切事物,从心底坚信你身在山林间。
他是毋庸置疑的天才,惊才绝艳一词仿佛为他而生,你一见到他便可以感受到他那海啸般铺天盖地的天赋与才华------可赵和他不一样。
你会被他惊艳,潜意识里意识到他天赋不凡,你想继续窥探他,想探知他才华的上限,可他似乎对展露才华极为吝啬。
他的才华当用则用,一切为电影服务,毕竟他从未在需要才华时,力不从心。
“你赢了。”科林稍稍缓过神,“他作为一个摄影师的确天赋出众,但和作为一个导演而言,那点天赋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导演在剧本、剪辑、摄影等某方面格外擅长,那作品中这一特质必然更加突出,但赵的作品中,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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