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噩梦的不止宁觉辰一个,许曳也不知道多少次梦过那天。车祸发生的那一刻,他就看清自己心里的人是谁了。他不敢想象自己无心的举动居然造成了天大的误会,让宁觉辰独自痛苦了那么久。
许曳只觉得心如刀绞,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辰辰,你在听吗?”
宁觉辰默默抽开手,笑得十分勉强:“其实都,无所谓了。”
28 最后一次生日
三月的最后几天,宁觉辰突然对许曳说想去菁山看日出。自从那天把话说开,宁觉辰已经把“无所谓”这三个字诠释到了极致,每天和许曳说的话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这天他居然亲口提要求,许曳惊喜之余立即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可是他不同意看日出,太早了,不是属于宁觉辰的时间,他不想再看宁觉辰惨白着脸滴滴答答流鼻血了。许曳说我们可以去看日落,宁觉辰觉得他还是和以前一样傻,哪有人约着一起看夕阳的。
宁觉辰这几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明明睁开眼已经十一点了,结果吃过午饭又趴在桌上睡过去,许曳把他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下午再醒了宁觉辰就有点急,问许曳怎么不早点叫他。他们下午两点出发,菁山位于菁城最南的郊区,坐大巴车接近一个半小时才到。
山里的温度要比城区低很多,许曳把宁觉辰的外套拉链拉到顶。身边的花草树木枝枝丫丫上都缀着一小簇一小簇新绿,让人觉得这个难熬的冬天好像终于要过去了。许曳牵着他慢慢走,把他冰冰凉凉的手捂得很暖:“为什么想来这里?”宁觉辰摇了摇头:“不为什么。”
上一次来菁山还是高三那年的三月。出于安全问题的考虑,学校已经有好几年没搞过春游秋游这种集体活动了,那次是冯峰牵头的,正好摸底考试结束,周末组织班里同学一起出来爬山散心。
理科班男生多,有的是想在女同学面前好好表现一下,有的是小孩子单纯的胜负欲作祟,大家好像都默认了这是一场比赛,一副跃跃欲试、整装待发的架势。
一开始宁觉辰还能勉强跟上大部队,后来坡越来越陡,路越来越难走,体力上就有点吃不消了,等他反应过来许曳和陆觉岚的背影早就消失在视野里了。宁觉辰有点无奈,为什么爬个山也一样,他好像注定要跟在许曳身后怎么追也追不上。
他不敢休息,继续往上走,到后来腿都发软了,终于听到吵吵嚷嚷的人声,对着山谷喊高考加油什么的,总算是快到顶了。宁觉辰站在石阶上喝了点水,一抬头刚好看见许曳和陆觉岚肩并肩下来,——他们已经在往回走了。
距离高考只有两个多月了,他这次模考的成绩还是没有太大进步,不上不下的卡着二本线,差许曳的分数他自己都不敢算。眼前的画面好像把一切具象化,逼着他看清自己和许曳之间渐行渐远、无法逾越的距离。
宁觉辰一愣,手里的水一下没拿稳,哗啦啦洒了一地。许曳从他身边走过,闪身往边上躲了一下:“哎,水洒了!”宁觉辰回过神,绞着手指说对不起,他自己也觉得尴尬,他们之间已经好久没说过话了。许曳的脸色变了变:“只是告诉你一下不是要你道歉……算了,马上就到顶了,你加油吧。”说完就扭头追陆觉岚去了。
后来宁觉辰终于站上山顶的平台,风很大,呼呼的吹啊吹,冯峰问他选了不擅长的理科后不后悔,宁觉辰抿着嘴摇头。——怎么会后悔呢?虽然追不上他,可是至少和他在同一条路上。
宁觉辰很羡慕那时候能够轻易说出不后悔的自己,他也知道那样的自己已经过期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终也没能赶上日落,他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太阳刚好从前面那座山的山尖落下去,只留下漫天紫色橘色的艳丽晚霞。宁觉辰微微喘了口气:“来不及了啊……”许曳看他额头上又出了一层细汗,赶紧手忙脚乱地抓着袖子帮他擦:“没事的,下次我们早点出发,就下个礼拜好不好?我们再来一次。”
宁觉辰眼神闪了闪,轻声说:“曳哥,生日,快乐。”许曳怔了怔,日子浑浑噩噩得过,他都忘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宁觉辰居然记得。
他伸手把宁觉辰按进怀里,突然就有点控制不住情绪。这些日子许曳每天只能断断续续睡两三个小时,身体上、j-i,ng神上早就受不了了,一开始全凭心里那点渺茫的念想吊着,后来就连那点念想也被宁觉辰掐灭了,宁觉辰刚刚这句“生日快乐”说夸张点就跟给他续命了一样。
宁觉辰被许曳紧紧箍着,许曳在哭,滚烫的眼泪顺着他的耳根一路往领子里面流下去,弄得他很痒。他也闭上眼睛很快地回抱了许曳一下,好像就此给这场从十七岁开始持续了太久太久的无望追逐画下句点。
再见啦,十七岁的许曳和二十七岁的许曳。
所有的,都,再见。
下山的时候宁觉辰就蔫蔫的没什么j-i,ng神了,许曳把他拽得死紧,生怕他脚下没踩稳滑下去。后来上了车宁觉辰一会儿就头往下点着点着睡过去了,许曳把肩膀凑上去,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低头看了一眼时间,心脏又狠狠地拧了起来。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本子,翻到后面把现在的时间写下来,这个本子是从照顾植物人那天开始用的,最前面是护理的注意事项,流质怎么打、吸痰怎么c,ao作、翻身多久一次,后来开始记录每天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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