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凡人的寿命来说也不过四十,就大言不惭老迈是不是有点顺杆爬……荀未自觉失言,但刚才的发言太正直气氛太肃穆,他也不好自掀台子,只好强装镇定地跪在那,等着皇帝陛下发话。
谁知殷长焕半晌没动静,荀未斗胆抬眼瞥了他一眼,却见他斜倚在躺椅上,乌发流泻一肩,再往上,便猝不及防正对上一道视线,好似已经凝聚在他身上多时,水雾隐隐萦绕间竟叫他骤然心惊,只一眼便不敢再看。
前言已述,二十年朝堂中荀未倒也还算得上个翩翩佳公子,自打四皇子出世以来,人民群众审美风起云涌简直不亚于朝中争斗,皇帝能稳拿桂冠甚至荀未也要被压一头,可见此刻看去颇有一种观赏浴后美人之感。
但荀未却并非为此,在缭绕的水雾间,他竟一刹那生出了还在天庭的错觉,那一瞬间看见的仿佛不是人间的帝王,而是九天之上无心无情司掌天规的正法天神。
在荀未残余的记忆中,他只见过那位神明寥寥几面,无一不是遥遥一眼便被那人身上冷淡威压的气势震得退避三舍,别说亵玩了,谅是远观天庭都找不出几个有此能耐。
念及此,他心中有一个疑问实在是憋不住。既是无心无情冷血铁腕,一切唯天规是从,他怎么会知法犯法,得此亡国之君一劫呢?荀未失去大半记忆,连自己是犯了什么事儿都不记得,自然也不无从知晓答案,他拼凑寥寥无几的记忆碎片,依旧百思不得其解。
但,就是方才那一眼,他却也发现了一点蛛丝马迹。殷长焕的目光里,硬要说的话,似乎是比以前多了什么东西。也许是今世为人,r_ou_`体凡胎,也有七情六欲了?可是为什么盯着他,难不成他刚才反驳他揭露他的y-in谋惹得皇帝不高兴了?
荀未心中简直以头抢地,就算再世为人又怎样?还是一个德行,只知道闭着嘴y-in沉沉地瞧人,猜不透啊猜不透。
他使劲皱了皱眉,努力鼓励自己抬起头来,神色严肃:“陛下?”
殷长焕触到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直直看回去,道:“朕记得很清楚,十几年前初见太傅起,先生便是这副模样了。”
荀未无奈了,这话题怎么绕不过去了?难不成皇帝陛下今日是非要问出他维持容颜的法子吗?年纪轻轻的整天都想些什么呢。
殷长焕自然不是想些这种有的没的,但他严肃脸下想的事跟这个比也实在好不到哪里去。他只是隔着重重水雾见那人,忽然就想起一件陈年旧事来。
那人在雨中撑着伞遥遥望来的身影,那时也是这般被雨势冲淡得模糊,穿着青衫好似雨中一杆翠竹,越摧折眉目越清晰,雨声淅淅沥沥长短可闻。幼时的他跪在雨中淋得s-hi透,抬眼见他也是如今一般神情,皱着眉,神色却有些无奈和温润,仿佛传说中的谪仙或某种灵x_i,ng的j-i,ng怪。
自那年起一记便是十几年,本以为会冲淡在记忆中,却不想那人容色半分未曾改换,回忆中的神情反倒越勾勒清晰。有时殷长焕见他在眼前,会电光火石闪过些念头:
荀未此人,是否果真是传说中的什么妖物?
第3章 j,i,an臣(三)
殷长焕有时冷眼瞧见朝中结党,会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己的老师,等他再想缅怀一下师恩的时候,就会陷入一种名叫脑袋空白的状态,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那位朝中呼风唤雨的太傅,当年究竟都教了他们什么……
荀未只在第一天将他们日后需要读的所有书都列出来,从不领读也从不监督,至于若心生疑问,荀太傅如此回答:“心中有疑,皆因书读得还不够,一切答案在向书中求解答之时自可解,不必来问我。”
凭此故作高深的程度,足见此人当年是怎么靠着一张嘴忽悠着先帝走到这个位置的。就连浑身是刺的贤王当年与殷长焕一同受教时都被荀未唬得一愣一愣的,一面暗暗同这位哥哥较着劲,憋着问题不问,卯足了劲狂看书,读得一头雾水晕头转向,活像是被洗脑了似的,由着荀未在一旁抖腿清闲。日后他对荀太傅相看两厌,估计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小时候这部分差点被养成书呆子的经历。
而殷长焕打小起冷静得过头,说白了,有点寡情,他轻易不形成对一个人的固定印象。安安静静读书虽说对他的胃口,他却也未必把荀未的话奉为圭臬。或者说,他的圭臬自在自己心中,一切的事物到他那里都似乎都先经过了这把尺度j-i,ng准的衡量,才形成自己的判断,更要命的是,他有了什么判断,你绝对无法从他面上神情中辨别出半分。
若是荀未知道他心中其实是这么个弯弯绕绕,必得先啪一声下跪道:“不愧是正法之神!”然后再负荆请罪:“当年忽悠您是我不对!”可惜他这方面神经粗大,当年见俩小孩乖乖自己看书,面上慈爱地笑呵呵,私底下乐得清闲。
在殷长焕那里,朝中掌权的荀太傅,读书时院中石凳上那个遥遥的背影,还有寥寥无几风轻云淡的话语,像是预备好了的各色水墨,摆在空白的画卷边,而他尚且谨慎地未着一笔,只等窥见那人层层身份下真实的那一瞬。直到那个大雨天,他才蓦然ji-an下第一滴墨。
殷长焕回过神来,见荀未仍皱眉望着自己:“陛下?”
他看着他淡淡道:“朕记得很清楚,十几年前初见太傅起,先生便是这副模样了。”
荀未眉皱深了一瞬,又很快变成了无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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