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暮春,山桃落尽,残红遍地。白云生见之大悦,欲留此地,然四下人烟稀少,不知往何处借宿,好盘桓数日。绛衣知其嗜好,似不经意,启齿道:“闻此山中有一寺,小且古旧。”闻言,白云生甚喜,沿山径复行三四里,果见一野寺,蔽于花木之间。叩门,则小沙弥启扉问曰:“阿弥陀佛,施主有何事?”
“吾,吾二人游览此山,不觉及晚,虽冒昧,不知可否至寺中借宿?”
小沙弥踌躇半饷,曰:“师傅出外月余,至今未归,本不应留客……也罢,若不嫌弃小寺破落,但请留宿。”原是老和尚被富家请去作水陆道场,携徒弟数人,暂不能回,故寺中只一小沙弥。将二人引至东侧客室,又送来粗茶斋饭,笑道:“寺中忌食油荤,亦无山珍。”二人连声道了叨扰:“多蒙收留,怎敢破坏佛门清净。小师傅自去罢。”
俟小沙弥掩门去,便对坐,白云生忍耐多时,终开口问道:“汝怎知山中有寺?”绛衣斟茶一盏,闻言,置于桌旁,答曰:“吾,吾便是知了,又如何?”见其蹙眉,白云生噤声,只顾用些草蔬淡饭。绛衣双颊早飞红,亦急垂首,将茶一饮而尽。然心头一点火烧,却难浇息。
遂饱食一餐,绛衣先起,径入屏风后。见之,白云生不觉忐忑,盖寺中有客室几间,其余尚在修葺,只此间可住人。虽有屏风隔断,仍是同处一室,其思及此,不知从何而起一阵纠结。良久,方轻叹起身,坐榻上,翻看坊间话本。二人共事数年,今非亲厚,反疏离有加,实乃离奇。
及夜,皆解衣就寝。时绛衣辗转难眠,忽闻耳畔泣啼隐隐,若起,则悄无声息。如此再三,以为有怪,便屏息凝神,方知泣音自墙出。一时惊怖,绛衣提灯而出,至隔壁,却见空室无人。正生疑,但见天边一道银光,伴雷鸣甚响,直落客室,将墙打碎。幸绛衣见势不妙,往一旁躲闪,只扑得满面尘土,而未有伤。
白云生惊醒,见客室半侧倾塌,恐绛衣遭不测,甚急。然绛衣自屋外入,衣衫尽乱,散发垂肩,曰:“雷声乍起,不知为何击中此墙。”且风雨不作,唯适才一道惊雷。心神稍定,白云生趋而视之,则瓦砾之间,竟藏一女人头。其面貌如生,双眸紧闭,两颊染一点血泪,似有百般悲愤。绛衣仔细翻看半饷,道:“此女二八芳华,只一头颅,却不臭腐,难知其毙命缘由。”
“然天雷毁墙,使其出,莫非有冤屈要诉?”白云生沉吟道,又环顾四下,“躯及手脚,恐亦藏匿墙中。”言毕,绛衣先行一步,唤来小沙弥。其居山寺西侧,因雷声醒,正在半途。及客室,见之大惊,险些晕绝。
便报官,也是个巧,茅川县令新上任,为白云生同门,叙些近情,方上前察看尸首。闻白云生及绛衣之言,又命人砸墙,于客室余下两面墙内,各寻女子身躯、手脚。县令登时面上起了愁容,谓二人曰:“老仵作昨日得疾死,今无人可验尸灵,如何是好?”则绛衣答曰:“吾亦为仵作,若允,当协力。”遂得命,共往官衙。
经一番工夫,验得女子已死年余,乃遭刀杀。问邻近何人失踪,则道秦家女出外,不知下落。欲寻亲朋视之,则父母俱亡,又无叔伯兄弟。无法,请邻里来,言其实为秦家女,平素柔婉,谁料死于非命,更身首异处。“砌入墙中,理应与工匠有干系;情郎亦有嫌疑,皆应唤来一问。”白云生与县令相谈数句,便与绛衣居官衙中,俟其派衙役寻人审问。
而秦家女与香郡一书生往来甚密,唤之,则曰昔日只书信传情,以为负心,便另娶他人。又问去年,书生言己生重疾,整日缠绵病榻,不能行走,邻里皆知。今初痊,仍体弱不堪春风,怎可杀人。
绛衣亦曰:“杀秦家女者,非此孱弱之辈。”
又唤工匠上堂,大呼冤枉,道:“小人不识秦家女,既无仇怨,怎会杀人?”
“若依汝言,尸首如何入墙中?”
工匠苦思半饷,忽开口:“吾曾赴寿宴,恐贻误工期,便请表兄代工。”
故使衙役抓来其人,十分面恶,乃一壮健大汉。见诸人如狼似虎,先行萎靡,后闻雷击毁寺墙,无奈认罪。曰:“见秦家女貌美,心生不轨,乘其过路尾随,敲晕拖入茅屋□□。其半途醒,极力挣扎,吾一时心慌,取刀杀之。后将尸埋林中,往往梦魇,不得已而掘出尸骨,分作几块。欲抛各处,然兽类绕道不食,鸟雀亦围之鸣叫,恐过路人发觉,便借修整山寺之机,将尸砌入墙内,以佛门净地,压住妖邪。”
闻言,绛衣怒目:“汝虽披人皮,与妖邪无异,合该千刀万剐!”
而书生一时泣下,方知秦家女非负心,实乃为赴香郡,而遭贼人毒手。白云生却冷笑,道:“若情深如许,为何不多做思量,反急求别家女为妻耶?”
县令长叹,怜秦家女一缕香魂随风去,更恨恶徒心狠,命推下狱,翌日问斩。
见此事毕,白云生欲离茅川,至南边赏青山水色。思及绛衣,不知其追随何意,踌躇无措。时投宿客栈,夜梦秦家女来,语之曰:“感君正气,借来一星半点,而冤屈得白。为报大恩,绛衣者,心慕君而碍于男身,故不敢言。吾今为之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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