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义苦笑,“听说,那边的烽火快烧到京里了。”
“那就让它便烧吧。”子廉笑一笑,“不做亏心事,还怕鬼敲门?便是烧到了,也是该我们一试身手的时候。”
国祚不稳,星火燎原,在这个动乱又充满着机遇的时代,哪怕是乡间小小私塾的学生,也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幻想。
少年此时志得意满地发言,却无法预见日后的动摇。而文义此时的担忧,竟在不久之后成了真。
革新的火烧到京里,带给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新的思想,新的观念。一切陈旧的都被破除,破的干干净净,什么都不留。连人心,也不再似过往了。
渐渐地,有人对子廉说:
“别再去和徐家的少爷待一块了,你离得他远一点。”
“为什么?他们家成分不好,迟早是要遭殃的,可不要也连累了我们。”
“哎,地主,地主,便只要有地,都是恶主。外头那些人哪会听解释?要怪就怪徐家祖上给他们家留了那么多田地,要怪就怪他们担上了这个恶名。”
都说,人们的观念不容易改变,然而有时候却能改变得却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
城里宣扬新知的人说地主都是不好的,他们吃农民的粮食,赚农民的钱财,压榨农民的苦力。这样的富户恶户,应该彻底清剿才是。
一开始,乡里的人们只是渐渐疏远徐家,不再像平日里那么清净了。
后来,谣言四起,有人说徐家这么多田地,肯定也都是以前从他们手里变了法抢过去的。别看他们家现在人模人样的,祖上都恶着呢。
终于,火烧到了徐家,乡里的人们背着铁锹拿着木杖,要去抄了这家地主。
文义当日的担忧,彻底成了现实。
子廉却只能待在家,愣头愣脑地想不通这一切是怎么变的?怎么原本与乡里人亲厚的徐家,一下就成了恶霸地主了?而他的好友文义,也成了地主的儿子?外面喧嚣的声音不断地传进他耳中,子廉只是捂着耳朵,不愿意去听。这一把革新的火,烧的太旺,烧的让人们迷了眼,已经看不清真实。
夜半,村那头打地主的声音还没有消停,只见通天的火光,还有人们隐隐的兴奋的喊声。子廉撑着胳膊坐在床头,累的都快要睡去。
“谁?”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子廉低喊。
“我,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子廉一个激灵,他连忙走过去开门。一打开,只见文义衣衫凌乱,脸上还带着几丝血迹,不由大惊。
“你怎么成这幅模样了?”
文义低头不语,“你……别管,让我进去躲一躲吧。”
“好,你进来。”子廉打开门,刚想让文义进屋,便听见屋内的声音。
“咳咳,廉儿,是谁啊?”
那是他母亲在内屋里出声问。子廉的母亲病在床上许久了,一直没有起身。子廉突然一僵,他想起母亲前几日对自己的吩咐。
别再和徐家的来往了,会害了我们家。当时他不明白,而现在……
还没来得及想,文义已经站不住了,往他屋里走近了些。“我别的地方都不敢去,只敢往你这边逃。子廉,子廉,你说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不过一个月前,我父亲还在地里和那些乡人们笑着打招呼,而现在却被他们五花大绑,捆在堂屋里。”文义红了眼,“这些人,怎么突然就变了呢?”
“是啊……怎么就变了呢?”
子廉喃喃地重复着,想起白天听说的一件事。隔壁乡里有一户人家包庇了地主,最后全家都被扒光衣服拖到街上游行,那冰天雪地直能把人给冻僵。
咳咳,屋里又传来母亲的咳嗽声,每一下,都好似咳在子廉心底。他母亲那病弱的身子,可是经不起一点点折腾啊。子廉的心突然揪了起来。
文义看他脸色,“怎么了,你病了?”
“没有,我没病,只是有些事情,还想不明白。”子廉脸色难看,心中越来越苦闷。
屋外突然传来一声喧哗,两个人都僵了起来。
“往这里搜!那小子一定跑不掉!”是那帮追捕的人,他们追到这里来了!
文义一下子紧紧抓住子廉的手,他只有投靠这个好友,他只完全相信这个好友了。子廉也在这时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文义心里温暖了一下。
他就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旁的人都变了,也只有子廉是不会变的。
人们搜查的喧哗声越来越近,子廉拉着文义的手,似乎是想要把他拽进屋子里。就那半步的距离,屋里屋外,却是两个世界。
屋内的咳嗽声还是没有断,屋外的追喊声也越来越近。咳嗽声声,像是追魂的咒语,而手中握着的这只胳膊,又是那么烫人。子廉握住文义的手越来越用力。
“子廉?”文义疑惑地向自己的好友看去。
那双眸子也突然抬起来望了文义一眼。只一眼,却满是纠结痛苦,还有歉意。
他伸手,将依赖着自己的这个人,轻轻往外一推。
将满心信赖他的文义推了出去,推开了这间屋子,推开了他,推开了这份信赖。
倒下的那一刻,文义还是满脸困惑,渐渐地变成惊愕与不可思议,最后,只有悲伤与绝望。
我还以为,只有你没有变。
“找到了!那小子在这里!”
人们的喧哗声,将两个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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