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鼻地狱人间毕现。
天牢中度日如年的煎熬倒让他躲过了一场残杀,元修如终于还是醒了过来,醒来时已是乾坤倒转,山河易色。
他睁开眼,眼前的帘幕梁宇如此熟悉,熟悉到以为自己只是与东方素一夜温存。
两个陌生的宫娥走了进来,见他醒转,喜出望外,“太子殿下去内廷议事,回来咱们便去禀报,殿下定然欢喜。”
“太子殿下?”元修如听出她们并不是说自己,“你说的是阿浮?”
宫娥不解,便道,“公子昏迷了这么久,还是先好生休息一会儿,殿下说话儿就回来了。”
不及须臾,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的主人玄衣赤带,头戴金冠,带下垂着两枚光润的玉环,与当日御前银甲白袍的羽林卫判若两人。
他坐到榻边,一把将元修如紧紧抱住,良久无言。元修如感到贴着他的脸颊上一阵s-hi润,不知道究竟是谁的泪水。
“我是不是该恭贺太子殿下?”元修如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在喜极而泣的人耳边抛出这句不冷不热的话,但他竟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
东方素闻言直起身,盯了他半晌,“你若这么说……”他猛的摇头,“修如,你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
“我知道。”
“你不知道!”
“不知道也猜到了。”
“我以为你死了……从冀州到神京,我每天每夜都想着杀了害你的人,然后随你而去。”
“可那是我父皇和亲兄弟!”
“不,不是,”东方素忽然闪开目光,沉吟道,“你父皇是被乱匪所杀,元修浮还潜逃在外……”
“那……尸体呢?还在么?”元修如心头一阵绞痛。
“我们没找到他的尸体,据说被安如寺的老方丈葬在寺中树下,父皇已经答应明年择吉日请出,跟姑母合葬皇陵。”
“我要为他超度。”
“现在还不行。”东方素温言宽慰,“你还虚弱,先养一阵子。”
“身为人子,我不能……”元修如几近恳求,“你陪我去,可以么?”
东方素摇摇头,他从前不曾拒绝过元修如的任何要求,但如今不行,“你还是不要离开东宫。”
“你要把我关在这儿?”
“修如,我父皇已经登基了,他不会容你……”
“他难道容得前朝太子还躺在东宫寝殿里?”
“他还不知道。我们在冀州得到消息说你和姑母都被赐死了,后来玄儿告诉我你可能还在天牢,我才寻着。我察觉父皇本就有自立之意,并不准备匡扶元氏。”
“我并非贪恋权位,不是不可以对他俯首称臣。”元修如苦笑。
“可天下人若知你还在,必会人心浮动,再起变乱……你不知道父皇这个人,他宁舍了母亲还有玄儿、谷儿也要得到皇位,那时未必念及与你骨r_ou_之情。”
“我已死过一次,没什么好怕了。”
“不行……我怕!”东方素忽地紧紧抓住他,抓得他刚从镣铐中解脱的手腕又疼了起来,“我好怕!你不能死,就算是为我。没有你,我什么指望都没了。听到你的死讯,一心里除了报仇什么都没有。越是逼近神京,我越害怕,我害怕看到你的尸体,也害怕看不到。我害怕帮你报了仇,我不知道该想什么、做什么,更害怕就算我那时死了,在黄泉路上也赶不上你。”
元修如见他如此,垂头默默,半晌轻道,“我还以为,若我死了,你每年清明,只会对着我的坟墓说一句‘安好勿念’。”
“对不起……”东方素轻轻揽过他在肩头,亲吻着他的长发,“本以为你加冠成婚,你我之间就只有君臣再无恩爱,经此一遭我才明白,我是非如此不可。”
元修如八岁入学,十岁的东方素便做了他的伴读,二人从六书的一笔一划学到“致广大而尽j-i,ng微,极高明而道中庸”。元修如怕黑怕冷,夜里时常赖着东方素陪他。东方素十六岁开始担任羽林卫,生辰那晚,两人一同在东宫喝个烂醉,醒时赤条条地拥在一起,东方素向太子赔罪,元修如却笑着亲吻了他。
与侍卫的私情称不上禁忌,但于太子之德仍是有损。尽管二人一直小心翼翼,他们的关系在旁人眼里还是变得越来越不寻常。东方素二十岁加冠后便如期与五门中的萧氏女举行婚礼,元修如非但不亲临祝贺甚至连贺礼都没准备,东方家和萧家都颇为失望,东方素倒是不以为意。但自此以后,元修如便不会特地在他当班时去寻他,东方素也不敢擅自前往东宫,直到不久后东方素远调冀州。
东方素启程那天清晨,元修如第一次遭到元证观的训斥,不仅责他辱损德业荒唐行事,更指责东方家族不敬佛法,别修邪术。这段私情被桓氏大做文章,诬告元修如教而不改,在东方素远调后跟东宫多个侍卫有染,元证观于是下令搜查东宫,不仅查出许多 y- in 邪之物,更发现太子在东宫施用巫蛊。元证观怒极,将太子幽禁,而元修如则在一封封“安好勿念”的书信中日益绝望,不出一言申辩。
桓氏见元证观仍无废黜太子之意,便借青州兵乱之机,炮制元修如与护国公勾结的罪证,并称青州天旱乃东方式指使丹符之士大施邪术所致,元证观终于不得不将太子下狱。怕黑又怕冷的元修如就在又黑又冷的天牢中戴着冷冰冰的镣铐静静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他等到的是元修浮。
新太子带着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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