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天任左右两边还坐着两个人,年纪不轻,一男一女,女人脸上已经有了老年斑,头顶附近的头发也全白了。
站在管天任身前的是一位身穿正装的男实习生。从背影都能看出实习生的慌张无助。让他无助的不是两名老人,而是坐在最中央的年轻男子。
管天任低头,没看实习生的眼睛,口中问了些什么。
季劫没听见,因为玻璃门的隔音效果太好。
他不想打扰管天任的工作,因此就只在楼梯口附近站着,看他面试的过程。即使听不见声音,看看也并不无聊。
管天任穿西装有一种独特的气质。那种稳重、内敛的气质,不是谁都能学的出来的。
季劫看了一会儿,刚想下楼到管天任的办公室等他,就看有一位看起来是服务生的阿姨从楼梯向上走。
季劫礼貌的向旁边靠了靠。阿姨笑眯眯地看着季劫,问他是来找主任(管天任)的吗。
季劫说:“是的。但是他现在在工作,我到外面等他。”
阿姨道:“我去给他们送水。用不用帮你把他叫出来?”
“不用。”季劫果真看到阿姨手中有一个不锈钢的暖瓶。
但当阿姨打开门的一瞬间,季劫却听到了管天任的声音。
于是他下楼的动作停住了,顿了顿,反而转为向上走。
季劫听到管天任仿佛没有任何情绪的说:
“我看你的评语上写得是‘贯彻落实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我问问你,什么是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
实习生‘嗯’的沉吟半天,房间里非常尴尬地空白了五秒钟。期间只有管天任翻阅资料的声音。
“一年办理三百多起刑事案件,你怎么那么厉害啊?”管天任的声音凉飕飕的。
“这……”男实习生冷汗都下来了,口中呢喃道,“这个评语……我事先并不知情……”
“是吗?”管天任抬眼看着男生,口中说,“我问你,这个评语是你自己写的,还是带你的老师写的?”
“……老师写的。”
“我最后问你一次。”
“……”实习生艰难地说,“老师写的。”
“既然你这么说,”管天任手指着外面,说道,“那么你出去。”
他的反应很是不近人情,但旁边坐着的两个人都没有什么表示。看来管天任这种钢铁般强硬的手段两人已经见识过许多次了。
实习生额头冒汗,哆哆嗦嗦地走出来,关上门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也不走,就在门口向里看。由于管天任并没有站起来,所以也没发现季劫就站在门口。
同一时期总共来了三名实习生,一路看下去,管天任只留下了一名穿着并不整齐、甚至蹚着拖鞋进来的女生。
那女生是急急忙忙赶过来的,大夏天,脸上被晒得通红。
管天任跟她说了五分钟就把她留下了。女生走出来后大声欢呼。
那欢呼的声音太大,引得管天任都忍不住抬起头笑着看,这一抬头,就看见了靠在墙上的季劫。
管天任脸上的表情一顿,随后立刻笑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那种笑就不是无奈包容的笑了,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不由自主的笑容。
他用奔跑的速度从面试间里走出来,刚一开门就问季劫:“你怎么来了?等了多久?”
季劫道:“没多久。我来找你吃晚饭。”
管天任笑,说:“好。”
他转身朝还坐在原地的两个人招招手,就道:“我先走了。”
那两人回答:“慢走。”
回家的路上提起今天面试的事情。听说季劫听到自己辞退那个男实习生,管天任的反应变得有些焦躁。
“怎么了?”
“……”管天任皱眉,低头扶住额头,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样。”
“什么样?”季劫说,“我觉得挺好的啊。他是骗人了吧。那份评语是他自己写的。”
管天任说:“我并不是因为他骗人……”
实际上管天任自己骗起人来更是棋高一着,水平高到不会让其他人发现。只有在季劫面前他才无法说谎。
管天任说:“那名实习生和你是一所大学的。我看着有点新奇,接他时就客气了一点。”
季劫所在的学校理工科很强,法学相对较弱,但近些年法学相对饱和,法学生人数突然多了起来。
“只要是跟你一所学校,我都会觉得格外有好感。”管天任说,“但他太不懂规矩了,十分懒惰,这一年来许多次迟到、早退。实习前我就打算不要他,刚刚只是找了个理由。”
季劫说:“你的事务所,你想要谁就要谁。”
管天任说:“你这么想就好。”
季劫开着车,路边风景继续向后退,他道:“我只是没想到你能这样严厉的与别人说话。我以前还担心你工作时脾气太软会吃亏。现在想想,很不对。只有你欺负别人的份。”
管天任头痛道:“我真不想被你发现。这样还能偶尔博博同情。”
“已经发现了。”季劫笑,“你这双重人格可真是厉害。”
“没错。”管天任正经道,“还记得咱们俩高中时一起写作业吗?”
“什么?”季劫不懂他为什么转移话题。
“就是回你家过年,一起写寒假作业。”
“嗯。记不清了。”
“你一边写作业一边玩电脑,每次被爸看见都会挨骂。”这个爸指的是季文成,管天任说,“但我在家玩,从来没被发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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