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现实摆在眼前,由不得郝君裔不信。罗丫丫就是因为太早涉足成人世界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玩世不恭,对人对事都不再秉持一份认真的态度,好好的一个少年人没有朝气,没有理想,没有是非观,好像发生即是应当发生,不再对错对刨根问底,只关心利益得失,由家世带来的优越感被隐藏在良好的教养下,以一种类似谦逊实则傲慢的方式表现出来,原本没有属x_i,ng的人便开始逐渐向所谓j-i,ng英阶层靠拢,脑袋里没有崇敬,只有鄙夷……郝君裔对此,并不乐见。
她一方面不希望端竹也变成一个没有真x_i,ng情的人,她宁愿端竹永远是现在这样,就像一只养不熟的小猫,却至少还有自由。可另一方面,她又还希望端竹能早日成熟起来,毕竟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以端竹当前这种x_i,ng格是无法在社会上生存的,为端竹好,她必须革除端竹的纯真,就像为一只斗梗好,必须截断它的尾巴一样。
两不如意,两相难。
“我……我确实是那个坏蛋公司的老板……”林森柏像个孩子一样挠着头,结结巴巴地回答着端竹玩笑一样的问题,脸上怯生生的无所适从叫咪宝个sè_láng看直了眼,“我当初也确实是为了你那间老房子去的……可是……可是我并不是要去偷你的房产证,也没有打算申请强拆你的房子……”
“我只是打算劝你接受当时的价格,或者我们私下订一个你认为能够接受的协议……我……那个,我真的……”
说实话,林森柏这辈子亏心事一点儿没少做,只不过她总认为自己是弱势的那一方,打的都是敌众我寡的突围战,打赢了就是劫富济贫,打输了就是理所当然,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面对强大的对手,无论斗争的结果如何,她既不亏钱也不亏理。
但这回她面对的是一个明显比她弱势的未成年人,她遮遮掩掩地骗了她一年半,今天若不是端竹道破,她恐怕会把这个骗局延续到形式好得让她挣钱挣到笑醒,好得不用去计较那几个亿的征地补偿,好得令她足以下定决心对那块老居民区动员动迁的那一天为止。
所以,她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心虚过。心虚得连“自以为”都不能了,心虚得绿豆粒大的汗珠簌簌地从额头滚到鼻侧,再从鼻侧滚到唇角,心虚得令端竹光看着她就觉得心疼,非但手忙脚乱地拿起餐桌上的面纸替她擦汗,还替她开脱了所有罪责——这就是一个心地善良的j,i,an商心虚时独有的魔力。
“林小姐,林小姐,我知道的,你别着急,我只是看你病得很辛苦,所以开个玩笑逗逗你笑,不希望你再辛苦地在我面前装穷而已,我知道你很富很富,”端竹连日来在郝耘摹和胡敏处习得的伪装毁于一旦,她没办法在林森柏面前隐藏心迹,连开玩笑也做不到,即使她发现自己对林森柏的信任到头换来只是骗局一场,她还是忍不住像以前一样想要极尽所能地照顾林森柏,此事不关施舍与接受,人的感情无法用金钱和付出衡量,“也知道你没有恶意,我只是要谢谢你和咪宝阿姨在那时候把我带回家,给我最好的环境,让我继续读书,保护我不让爸爸和舅舅找到。可是外婆的房子我暂时还不能决定是不是能卖给你,你能不能给我点时间,让我再和外婆商量一下?”
端竹把手撑在林森柏肩膀上,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这明显是一个通晓事理的大人对待怯懦小朋友时的态度。
包厢里原本很严肃的气氛被端竹那种藏不住的娃娃腔和她对林森柏身份颠倒的安慰破坏得连点儿头皮屑都不剩。旁观众人纷纷长出一口气,只有林森柏还在吱吱呜呜地对端竹解释她不会干强买强卖这种事,但那片老居民区由于危房众多,属于旧城改造之列,是政府出面促成的买卖,只不过这次改造范围比较大,政府负责一部分,剩下的都由开发商自行谈妥,就算不是源通也会有别的地产公司来打那间老房子的主意,拆迁势在必行,单看时间而已……
端竹认真地听着林森柏的话,不断表示她对林森柏的理解、信任以及感恩。
咪宝无奈地看着这一大一小,对着大蒜汤一口一口再一口。邢晴让侍应生送瓶香槟上来,看样子是打算为林森柏庆功了。一场在正常情况下不闹得j-i飞狗跳决不善罢甘休的风波被林森柏几滴虚汗和端竹的善解人意化解开去。郝君裔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仔细观察林森柏一举一动,惊诧于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了两个老特务教给端竹的“面防”,更惊诧于她能够让端竹原本困惑的心思在听到她解释的一瞬间化作如水清明,也就是说,她不费吹灰之力便攻破了端竹的“心防”。
郝君裔看得出来,在林森柏尚未开口解释之前,端竹是挟了一点点报复的心理打算让林森柏下不来台的,就算到头她可能不会真的那么做,但潜意识里必定有些负面情绪,否则以端竹是非分明的x_i,ng格断断无法装出那种内行人皆知带有敌意色彩,却能叫外行人捉摸不透的“面似春风,人若无物”——直视对方双眼,放松眼睛,让它顺着笑意的纹路自然掬起,但不要刻意眯起,稍微向上收紧额头,心平气和地露出六颗上牙,微笑——这样的笑容可以令对方觉得如沐春风,却仿佛面对一个透明人,无论怎么琢磨,他的视线总会穿过你的心思到达一个空空如也的落脚点。所以它的名字只能那么文艺,稍微粗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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