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这廖思平便在山中跟着老匪头做了山匪,几年下来,倒是如鱼得水。只是那白净脸蛋出落得愈发标致,常有匪众暗里嗤笑,不服他管教。这小廖却正是手毒心狠的主儿,一副马鞭挨个儿将人抽了半死,而后是当众往自个儿脸上剌了一刀,巴掌长的口子扑扑地冒血,吓得群匪直跪了地;从此尊一声小廖爷,再没有敢冒刺儿的。再过些年,这小廖爷已然成了气候,羊角山上称王称霸,将几十悍匪管教得服服帖帖。此时再瞧他:皮相虽仍细白些,一股子凶煞戾气却是镇得住人。又因左脸盘儿上一道刀疤,外头人皆称他廖疤。又说廖思平老早便给爹娘置办了房产养老,只那娘亲仍对他放心不下,迟迟未走。老匪头乃慰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便由他去。”而后是领了夫人去城里头过逍遥日子,留小廖在山上接了这廖匪头的名号。
第二回
这一日里,山上匪众早早儿便得了消息,道是兴洪镖局押了一趟大活儿,约摸晌午要打羊角山下经过。廖思平唤过手下一个叫铁六的道:“这兴洪镖局听着倒耳熟,可是早些年见过的么?”这铁六也算识些字,馊主意又多,已跟了廖家不少年,算一个狗头军师;平日里有事情皆是找他商量。此时便回道:“小爷记得对极,这兴洪是老廖爷交过手的,当年叫咱们打得屁滚尿流。往后又不舍得出些银钞买路,再没敢接这条道儿上的镖。”廖思平闻言只打鼻子哼道:“怂货,怎的如今又敢接了?”再回道:“听说是近来换了镖头,似是个厉害角儿。”那边啐道:“什么角儿过这山头不得叫我一声爷爷?”铁六忙捧道:“那自然是。”说来原是如此,这廖姓一老一小两代匪头,已成了羊角山一霸;但凡打此处过路的,若寻常人家则无此忧患,若是些运送货物银钱的,必要叫他扒下一层皮去。如此久之,有些个相熟的商号镖局机灵些儿的,供上些买路银钱,也可平安通行。且再说这廖匪帮一家独大,为独享生意,倒清剿了方圆许多的流匪,反使得道上清静不少。那供了好处的货商,更是受廖匪的庇护,便是有个把毛贼,也不敢打他的主意;生意反走得更通顺些。如此多年下来便自成了一道规矩:但凡近处新立的商号镖局,闻得这廖匪头的名号,少说也要前来拜一拜山头。此番那兴洪镖局新换的镖头,不知是哪里的愣头青;想来是自以为有些本事,便敢硬闯这羊角山,怕是又要挨一回教训才算罢了。廖思平正心中盘算,又听那铁六念道:“只瞧他走这一趟仗势却不小,怕的是咱们万一动到官头上,可要惹上大事。”乃复哼一声:“头里早叫猴三儿摸过底了,不是官银,只一个老商。”那铁六闻言乐得直搓手,直道:“老商最好,老商最好,油水儿足。这会来一票大的,够咱们耍它三五月。”那小廖爷只一巴掌招呼过去:“就晓得耍子,好一帮懒蛋,满肠满脑的胡吃海混。”铁六一捂脑袋,嘿嘿笑道:“全赖小爷英武圣明,咱们才有饭吃有耍子。”那边不耐道:“少些废话,麻利儿着把人都叫来,细听安排。”铁六忙应一声,一溜烟儿去了。
待众人聚齐,廖思平吩咐几句,便算是安排停当。再过一阵,前头路上盯着的猴三儿传回消息来,道是兴洪已行至了上阳村,再过几里地就进了羊角山的地界。廖思平听罢打石桌上跳将下来,活动几下手脚,甩一个响鞭道:“走着!”那匪众乃跟着齐呼一声,蜂拥而出,下了山而后是四散隐蔽起来。
廖思平见人都按着吩咐掩藏妥当,自个儿也寻一棵高处的老树蹲坐稳了,打枝条缝儿中朝外探察。约摸两刻的工夫,便远远儿地瞧见一面镖旗过来,乃将手罩了嘴上,咕咕咕地学几声野鸟叫;意是镖车近了,叫众人加小心。待再近些,就瞧清楚那旗面上一个“常”字。这倒有些意思:说起这镖旗,上头通常是镖局的名号标志;如此若是有些名气的镖局,那匪徒见了旗,自知不敌,便退却了。也有些旗上却只写一个姓氏,指的便是这镖头自家姓;如此的都是些厉害角色,在外有些名头的,打着自家名号倒更响亮些。此番这兴洪镖局一行便唤作常家军,就见那镖车队伍走的齐齐整整,打头的身形颀长威风,手上携一杆长棍;两旁人马俱是精神,倒有个厉害模样。只是那廖疤何曾畏惧这般阵仗,盯了那镖车满当货物,早已盘算起如何分赃来。
再说那常家军,行至山脚,便见一个碗口粗的木杈子横在道中央,枝头儿栓一个花布条子。这当儿若是老主顾便知,走这一趟是叫廖匪给盯住了;若是服个软,便有人来谈一谈价钱,谈拢了方可平安行过。这常姓镖头倒是曾听闻羊角山匪的名声,却并不放在心上;只碍走镖的仍需讲究个先礼后兵,乃极利落地翻身下马,抱拳道:“在下兴洪镖局常豹,给各位行礼了。押镖的不过拿人钱财替人办事,挣一份儿劳苦钱;还请各位好汉行个方便,他日常某必相帮衬。”此言既出,便是个不打算挨宰的架势。那廖疤嚼了树枝子暗道:“空口白话想过这羊角去,做你娘的好大梦!”那镖头等上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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