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弱哭得更厉害了,蹲下去死死地用盖头捂住自己的脸,她其实没怪顾屿,毕竟这么多年来,见过她的人里反应比顾屿厉害再多的都有,只是她心里害怕,又觉得委屈,好像哭完了,能把这辈子受的委屈一起哭掉似的。
顾屿不擅长安慰人,何况他长到二十岁,知理守礼,几乎没有接触过姑娘家,干巴巴地劝了几句,就要去扶陈若弱起身,陈若弱哭得几乎嚎啕起来,躲开他的手,推了他一把。
里间地方不大,桌子右手边就是橱柜,顾屿本就是半弯腰扶人,被从底下推搡,一个不稳,后退了两步,后脑狠狠地撞在了橱柜的烫金云纹锁上。
陈若弱听见动静,又听见顾屿一声带着痛楚的闷哼,哭声都吓住了,连忙掀了盖头去看,只见顾屿半撑着橱柜,眉头深蹙,双眼紧闭,俊美面容上带起一丝苍白之色。
“顾公子,你,你没事吧?”
顾屿的双眼猛然睁开,陈若弱吓了一跳,却见他面露出一丝茫然痛楚之色,看到她,他唇角轻轻地扯了扯,哑声道:“若弱?”
陈若弱哭声虽然停了,却还是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这会儿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惊肉跳,哭嗝都止了,后退了几步。
顾屿神思恍惚间,仿佛听见了夫人担忧的声音,睁开眼睛,眼前是活生生的夫人,这场梦做了十年,他已经不相信了。
他现在,大约是快死了吧,所以才会见到若弱穿着嫁衣的样子……
想到这里,顾屿竟然不觉得有多害怕。这十年,他于国于家几无功绩,所做之事无非谋朝二字,午夜梦回,常常惊醒,若非一口怨气撑着,决计活不到今日。
该死的人已经被他送上了刑场,该活的人却早已经尸冷骨寒,外人倾羡他从龙首功,手握重权,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再多的富贵荣华,对他这个孤家寡人来说,不过是转瞬的花。
很久之前,他活着的唯一理由就是报仇了,如今心愿得成,他已经不想再计较是新君要杀他,还是昔日朝堂上那些他得罪过的人,死了还能见到若弱,他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
“是,是我,顾公子,我不是故意推你的……”陈若弱抽泣着说道,她平时不是爱哭的人,也许正因为这样,哭起来才比旁人要凶,可她越是想要止住哭意,越是止不住。
即便是神思恍惚,顾屿也见不得陈若弱哭,他伸手从怀里摸帕子,想要给她擦眼泪,不成想摸了个空,却摸到自己一身大红吉服,他愣愣地抬眼,看了看周遭,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正置身于十几年前,早已改建他人府邸的镇国公府,当年他和若弱的婚房里。
红烛发出一声细碎的噼啪响动,顾屿却如同被钟鼓声从梦中惊醒,他愣愣地看着眼前抽泣着的少女,有些模糊地记起十几年前的新婚夜,他被若弱推了一把,当时只觉得有些昏沉,缓过气来,见新婚的妻子哭得越发凄惨,他有再大的气也消了,好生安慰了半夜,快天明时才睡下,之后更是过了小半年才圆房。
即便对自己现在的情况还有些摸不着头脑,顾屿还是顺应了自己的本能反应,用干净的里衣袖口内侧给陈若弱擦了擦眼泪,只是才要安慰,他就又愣神了,事情过去得太久,他早已经忘记了新婚之夜若弱为什么要哭,目光落在地上皱巴巴一团的盖头上,顾屿想道,莫非是掀了盖头,他一时情不自禁,急切了些,若弱觉得他太过孟浪,所以才恼怒生气?
陈若弱哭过了气,见顾屿蹙着眉头,似乎在小心地斟酌着语言,她心里就有有些害怕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你不要说话,我知道我长得丑,我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我就在你家住几天,你要纳妾娶外室都随你,我跟我哥回去西北,你有孩子也可以假装是我生的,我的那些嫁妆也都……”
“若弱,你在说什么傻话?”顾屿这下是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了,若弱说自己长得丑,要给他纳妾娶外室,还要回西北,这简直是……莫名其妙!
陈若弱小心地说道:“那,你要和离吗?”她的眼泪几乎满是泪花,像是在无声地哀求着什么。
顾屿心疼得不知道该怎么是好,一把抱她在怀,声音里几乎都带着颤抖了,“我不会和你和离,我也不会让你回西北,你是我的妻子,这辈子就是我的人。”
他仿佛是在说服自己这并不是一场梦境,所以语气十分笃定,抱得陈若弱都有些疼了,只是她咬着下唇,几乎带了些奢望地想,也许这位顾公子,是真的不在意她的容貌的。
第四章 甚美
顾屿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才算是真真切切接受了自己不知为何回到了十八年前的新婚夜,父亲还在,三弟还在,妹妹还在,若弱也还在。
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如果回到从前,要如何防微杜渐,挽救镇国公府,可理智上终究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持刀的刽子手步上镇国公府的后尘,让害了若弱的人不得好死,可即便他做到了这些,也不过是宽了自己的心。
抱着怀里的少女,顾屿轻叹一声气,一手圈着怀中人细细的腰,一手拢着她瘦弱的肩,隔着一层薄薄xiè_yī,那股温热的触感让他整个人变得十分踏实。
陈若弱有些不自在,从昨天晚上她就被顾公子抱着睡,一直抱到了天将亮,她想翻身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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