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侍松一口气,屈膝道:“奴才这就去请。”
……
暮色渐深,斜阳疏晚,锦书方才用过晚膳,正临窗而坐,赏玩那片黄槐决明,却听红叶来报,说楚王身边内侍求见。
“叫他过来吧。”她头也没回,如此道。
内侍真以为自己主子是有要事同太后商谈,面色沉稳,将该说的一句不落的说了,便垂首侍立一侧,静待太后回声。
锦书目光恬淡,语气也平和:“什么事,竟要同我相商?”
内侍一怔,赶忙赔罪道:“娘娘恕罪,这等事情,奴才哪里会知晓呢。”
“那就回去问问他,再来回话。”锦书道。
内侍神情一苦:“嗳,奴才明白。”
那内侍走后,承安便坐在塌上胡思乱想,脑海中总没个安宁。
今天那个吻,倘若只是她一时冲动,没多久便后悔,死不认账,该怎么办?
倘若她认了,此后却跟他桥归桥路归路,又该怎么办?
他经事颇多,但在情事之上,毕竟也只是一只嫩雏,左思右想,辗转反侧,终于扶着塌,缓缓的躺下了。
他还伤着呢,装的重一点儿,倘若她要反悔,见他这样,也该不忍心了吧。
一定不忍心。
得多铁石心肠的人,才能看着救命恩人奄奄一息,也不肯说句好话哄他?
就这么办。
承安躺在塌上,想了想,又翻个身,叫自己伤口露出来一点儿,做好了博可怜、求抚摸、求抱抱的准备,方才调整好面部神情,等待锦书过去。
哪知到最后还是抛媚眼给瞎子看了,那内侍居然是一个人回来的。
“怎么回事!”承安伸着脖子往他身后看看,确定没人后,阴着脸道:“太后娘娘呢?”
内侍被他阴森语气说的一抖,赶忙将锦书的话给说了,半个字都没改。
承安本就满心不安,唯恐那一瞬的旖旎情思只是幻影,现下见她不肯过来,心便渐渐凉了,收紧下颌,半晌,他方才道:“你,再去走一趟。”
内侍心中一惊,面上维持平静,道:“奴才说些什么?”
“就说我疼,伤口疼的厉害,睡不着,”承安道:“那药也苦,根本不是给人喝的,往重了说。”
内侍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听了这样一个答案,几乎以为是自己耳朵坏掉了,然而去看楚王时,却见他正定定看着自己,目光中全然是不容置疑。
“去,”他道:“现在就过去。”
内侍哪敢去说这个,跪下身,哭诉道:“殿下,奴才到太后娘娘那儿去说这个,这样的话说出去,太后非杖毙了奴才不可。”
亏得他能言善辩,只含糊说了一句“这样的话”,而不是什么怨妇愤语。
“去,”承安目光阴鸷:“不然,我现在就杖毙了你。”
内侍两股战战,踌躇一会儿,终于还是往锦书那儿去了。
“他还有怕疼的时候?”锦书倒没动气,反而失笑:“真难得。”
内侍听她语气尚好,心中有了几分希冀,苦着脸,强做哀恸之意:“娘娘若有空,便瞧瞧殿下去吧。”
锦书看出他眼底惊惧之意,猜想八成是承安欺压他了,暗自摇头,倒没为难:“走吧,你前头带路。”
“是!”那内侍逃过一劫,欢天喜地的应了。
锦书过去的时候,承安尚且躺在塌上摆姿势,务求既叫她看见自己伤处,又别叫自己面容在灯光之下变得太丑,要是能表现的既惨淡又英俊,既无助又顺从,那就再好不过了。
瞥见她身影近了,他只做伤重难以起身之态,目光随着她转,虚弱道:“娘娘来了?”
锦书就着灯光,细细打量他面容,心底忽的涌上一阵柔意。
这一世先帝占了先机,叫二人失了一场姻缘,她知晓他情意后,只觉得惊骇厌恶,其间又掺了三分怜悯,三分动容,总而言之,却很难说是爱。
但思及前世,再来看今生,她心中只余愧疚与柔情。
先帝明白她,所以才有临终前的那席话。
两世沉浮,其中滋味,委实难与外人道。
今生的她太过拘谨,束缚于一层母仪天下的外衣,前世的她太过散漫,天下流言纷纷,却也叫她肆意妄为,万事由心。
到了现在,她只想顺从己心,为自己活。
“不是说疼吗,”到他床边坐下,她轻轻道:“我看着,也没什么。”
承安定定看着她,目光纹丝不动:“就是疼。”
“既然疼,怎么不肯喝药?”锦书微微一笑,反问他。
“又不是伤口疼,喝药有什么用?”
锦书的温和叫承安心头一定,孤注一掷般去握她的手,就这样望着她,一路带到自己心口去。
“我这儿疼,”他道:“你不理我,我这里疼的厉害。”
“心病还须心药医,”锦书莞尔道:“楚王殿下,早叫你多念几本书,你怎么不听?”
她没有将手收回,也没有像以前一样冷冰冰。
承安不由自主的一笑,几乎抑制不住自己摇着尾巴的,到她怀里去蹭蹭的冲动。
“你教我,”他顺从道:“我慢慢学。”
“算了吧,”锦书心头一片柔软:“你这么笨,肯定学不好。”
“那就慢慢来,”他缓缓的,轻轻的将她那只手向上带,同自己面颊紧紧贴在一起:“好不好?”
锦书不置可否:“以后再说吧。”
轻轻将手抽出,她站起身来。
承安一阵心慌,顾不得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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