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为了一副坏掉的眼镜,就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郁溯那个时候的演技还很稚嫩,但因为他长相阴柔美艳,很符合角色,才出彩如此。
田镜每次看这部片子,都有种隐约的成就感,虽然这部作品写的不是字的名字,还由自己最讨厌的人的演了,但这些心血被以纯熟的手法呈现在银幕上,在当年他的眼前,就像一个偷偷在深夜里做的梦。
更重要的是,这个梦是由盛兆良造就的,某种程度上田镜认为自己与他如此亲密,愤懑便被这种复杂的窃喜掩盖了。
然而盛兆良并不这样想。
他打算和田镜重新开始,那就要把过去所有的结解开,他当初像所有人一样,认为田镜抄袭了自己的电影,根本没有将被上传到校内论坛的田镜的作业仔细看过,而只是看了比对的截图和雷同的剧情概述,毕竟大部分内容都是相同的,特别是片头和片尾的惊悚情节。
这一次,盛兆良把田镜的作业完整看了一遍,田镜的作业要短得多,演员也只是资质平庸的学生,整部片子质量很一般,但是盛兆良却发现,他从来没有好好注意过田镜的作品。田镜将他当神一样崇拜,无数遍地看他自己都不愿意回顾的作品,一部片子每次看都能拉出完全不同的笔记。
而盛兆良第一次去认真对待田镜拍的东西,才发现那个演员僵硬,故事松散的片子,却有着绝妙的光影和画面结构,而且剪辑手法非常亮眼,把一个几乎没什么框架的故事讲清楚了,外行人看可能会觉得不好看,因为没有电影工业上百年来研究出来的精确的高潮点和转折点去刺激观众,那是因为田镜作为导演缺乏经验,以及他的脑子里有太多想要硬塞进片子里的画面,让他自乱阵脚。
只有内行人,能够看出他的天分。
而盛兆良,他好不负责地带着田镜走上了电影这条路,却直到今天,才发现田镜有多么适合走这条路。
然而盛兆良只看出了自己错失的田镜的闪光点,却仍旧看不出可以证明田镜没有抄袭的证据,他查了很多当时的舆论痕迹,也觉得这是桩铁案,但心里却有个声音告诉他,尊他为神的田镜,是不会愿意用复制这种低劣行为玷污他的,然而他这种直觉来得太晚了。
盛兆良最后找到了任曜驹,当时任曜驹在草原上拍电影,盛兆良临时赶了过去,在广袤无垠的草地上,任曜驹对他说了那番话:
“细心些,还有放下你的高傲,告诉自己这部电影不是你自己的,是田镜的。如果你足够了解他,并不难看出马脚,我当初深信他没有抄袭,但是他自己认了,为了谁可想而知。”
盛兆良在回程的飞机上,又看了一遍电影,然后他发现了。
螺母这个点,是郁溯给他的,但郁溯和他都不戴眼镜,在此之前,盛兆良根本不知道眼镜上有小螺母,郁溯也向来不是细致的人,但是田镜,他又一副低度数的眼镜,偶尔会在看电影的时候戴,鼻托那里似乎不太好使,盛兆良以前听他说过会去眼镜店“紧眼镜”,想来就是去紧螺丝。
所以《螺母》是田镜的。
盛兆良当时在万米高空,心里空荡荡的,他无法想象田镜的屈辱和忍耐,他从未知道田镜那样爱他。
盛兆良放下遥控器,回过头看坐在自己身边的田镜,他刚刚把这段调查复述了一遍,但田镜一个字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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