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沙发上站起,退了一步,向着叶清峦深深地弯下了腰。
这是一个大礼,他鞠躬的时候头快要埋向膝盖。
叶清峦和方易白都愕然,叶清峦忙也站起身,慌乱地摆摆手:“您这是在做什么?”
他想要扶起这位老院士,可谢苍林的身板却是如此坚定地停在那个姿势:“不,我要向您鞠躬。我要向您表示感谢,感谢您对我院六名青年科学家的救命之恩。”
他说完,又向叶清峦连着鞠了两躬,缓慢而又郑重的动作仿佛凝刻了划世纪的感慨。
“如果不是您,我们六个就会全部葬身珠峰,尸骨无存。”
谢苍林是醒来后,听黎飞华说的。
当时他被摔得头晕眼花,再加上几天来的饥寒交迫,体力不支,休克了。再次醒来,却已经躺在了医院里温暖的病床上。
暖洋洋的太阳透过窗户斜照下来,晒得人浑身舒服,舒服得就像是他从没去过珠峰一样,珠峰之行不过是一场梦。
然而那不是梦,那确实是实打实发生的。
黎飞华听说他醒了,连忙跑到医院来看他。给他带了那个年代还很奢侈的水果,讲起了他们之后的经历。
当时,谢苍林摔倒了,年轻人们都很惊慌,他们冲出来一看,一个个都傻眼了。
本来被堵得死死的山路被冲开了一条豁口,那晶莹的水帘挂在珠峰的雪壁上,就像是一条冰雪凝结的白练。
再往旁边看,年轻人们又立即惊喜了起来。
由于白练的冲撞,这条小路豁然宽阔许多,挨着白练的外围,雪水没有波及到的地方,鲜明地有了一条可以下山的路。
年轻人们欢呼起来,他们扶起谢苍林,由一个身强力壮的,把谢苍林背在了背上,拿出了他怀中的那颗蛋。
神奇的是,这颗蛋散发出的温度也消失了,那璀璨的光芒沉寂下去,重归于无。
就仿佛它刚刚的光亮与灼热,只是为了开辟出这样一条路而已。
这是最难以置信的想法,但也是在逻辑上唯一说得通的想法。
黎飞华说,在他们下山后,联系了国家救援队,再到飞回了北.京,这颗蛋都始终没有再亮过。
谢苍林静静地听着,他突然感到有一种令人震颤的凉意从背脊蔓延上来,一点一点地淹没了他。
他知道这是面对未知之物时,他一贯的状态。可这种状态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
“那它,现在在哪儿?”谢苍林问。
“作为这趟行程的重大发现被放在了科学院最贵重的那个恒温实验室了。老师您放心,我们之前都全面测量论证了保存它的适宜环境了,放在恒温实验室不会有错的。”
谢苍林点了点头。他躺回了病房,沉思起来。
两天后,他身体痊愈,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颗蛋。
被放在恒温箱里的蛋好像是大了点,又好像没大。不知怎的,谢苍林看着它,就仿佛是看一个茁壮成长的孩子一样,越看越喜欢。
他每天都要来看它,研究它。就这样过了两年,眼见着这颗蛋内的物质能量要达到顶尖,探测显示屏上的数据都达到了峰值。
这意味着,这颗蛋马上就要孵化了!这里面到底藏着恐龙还是鸵鸟,妖魔还是鬼怪,马上要见分晓了!那当初发现他的五位科学家就跟谢苍林一样,全都紧张得不行,天天来守着它。
可到了这时,事情又出了变化。
当时因为一起政.治事件,国家政策环境突然出现了转变,本来宽松的政.治环境就像是扎松紧带一样,猛地缩紧了。
他们科学界也难以避免地受到了影响。
不知从哪儿透露的风声,有人指责他们是在搞“资.产阶.级自.由.化研究”,什么恐龙蛋化石根本就是被资.产阶.级思.潮洗脑了,是错误的,是应该立即制止的。
谢苍林们对这样的指责嗤之以鼻,他们继续他们的研究。
可这样的报告一层层地传递上去,得到了中.央的批.示,又形成了全dang内的通告批评,一层层传达下来,传到国家科学院的时候,已经是无力回天。
恒温实验室被关闭,用来研究测量那颗蛋的仪器全被没收,上面下令,要在三天之内把这颗蛋处理掉。
这简直是在胡闹!
谢苍林听到这消息,气得三天没吃下饭,他一次次想去看看那颗蛋,可却被身边的人阻拦。
有人这么告诫他:“老谢,你忘了十多年前的那场浩.劫了?你忘了你父母一辈是怎么过来的了?在这样一个政.治敏.感的时代,不要犯傻。”
谢苍林听了,最终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在静夜的月光下默默流泪。
“后来,那颗蛋就被人抱走了,随意丢弃在郊区野外,我每每想到这件事,就懊恼得捶胸顿足。”谢苍林重新坐了下来,头埋得很深:“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了。”
“那时候我甚至每天夜里都在想,那颗蛋会怎么样,会不会在寒冷的郊外被冻得失去所有生命体征?会不会被不.法.分.子高价卖给商业组织,会被会被汽车一下子压碎,然后在这世间再也留不下痕迹?我天天这样想着,从晚上想到天亮。那时候,我真后悔把它从珠穆朗玛峰带了出来。如果不是这样,也许这颗蛋还能在珠峰上活很长很长的时间。”
谢苍林的声音有点沙哑,那个时候的迷茫与痛苦仿佛又重现了出来。
叶清峦忍不住动容,谢苍林面前的杯中水已经凉了,他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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