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脆戴上斗篷,弃车夺马,勒紧缰绳,一人潇飒而去。
沿路陌生又熟悉。
约摸一个时辰,远远距离停下,也是偏僻地方,周遭农田,田舍小屋。
一个汉子正在田中锄地,脸上碗大火灼伤疤,骇人至极,可却同外貌不同,余光见几个孩子疯跑,停住动作撑锄回首喊道:“别摔着,去看看娘亲在做什么!”声音沙哑粗犷,却听得出毫不冲突的温和。
流宛轻扯缰绳,骑着马慢慢靠近。
汉子似有预感般回首,见来人一震一怔,许久才讷讷回神唤道:“江小姐。”
流宛下马,向田舍内望了一眼,道:“孩子都几岁了?”
汉子无奈笑道:“两个哥哥,一个幺妹,最大的八岁了,混小子一个,老二六岁,幺女三岁。”说完也向田舍内看了一眼,道:“寒舍简陋,江小姐若不嫌弃的话,还请移步进去说话。”
流宛点头。
汉子自觉牵过马,小心避着田里庄稼,一前一后引在阡陌上。
将马拴在石磨边,汉子刚想回身说些什么,便听见熟悉的爽利声音:“当家的,有客人来也不知给我知会一声?”
汉子回首久久看她,半晌,道:“孩儿她娘,你去把我上次捉的野鸡宰杀了罢,是我不是,忘了跟你讲会有客人来。你去罢,也带着孩子,他们可喜欢那野鸡毛。”
女子有些奇怪,但也点点头,招呼了流宛一声,很快带着孩子去了厨间,远远便能听她呼道不要乱碰乱跑。
汉子这才领着流宛进了中间主屋。
给流宛倒了杯茶水,聊过些时候,叹道:“自从大人去了……我便知终有这一日。当时听得传闻,我便一直在等江小姐,你也终究是来了。”不如说是,一直希冀着这日不要来。
流宛不说此,转而问道:“那年出来,便娶了妻吗?”
汉子立马答道:“漂泊三年,还是回到这里,遇见了她,才有幸娶了她。”
流宛沉默良久,毫无预备地进入正题,问道:“你可能舍下?还愿意么?”
汉子也沉默良久,道:“愿是愿,只是放不下。”
流宛拿出早已备好的银票,道:“我知无法弥补,此去凶险,必死无疑,我亦不想做个恶人,可此事任谁也不能独善其身,我不能不做。”从她回来的那一刻开始。
汉子摇摇头,却道:“不怪小姐,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若不是大人,我连这十一年的时光也不会有,现在只是到了要还回去的时候。”
说着接过,简直算做买命钱的银票,妻儿这辈子的保障。
流宛知这事成了,道:“三日后午时城门,会有人来接你,你会认得的。”说完犹豫了一下又道:“记得带上腰牌。”
汉子沉默点头。
流宛起身道:“我便不扰了,到时再会。”
倏忽想起,鬼使神差地问道:“会后悔离开她吗?”
汉子无可奈何地笑道:“早知不该耽误她。”还没离开,他已经开始后悔,他其实根本不想离开,奈何恩情不得不报。
流宛沉默了,莫名道:“她不会觉得后悔的。”胸口隐隐作痛。
汉子道:“姑娘还是不要问了,我不想离开,我已经开始后悔。”
流宛心中自嘲,面上笑着道别,走到门边打开门,遇上端着菜过来的女子,女子怔愣片刻,诧异道:“客人这是去哪?”
流宛重新戴上斗篷,笑道:“嫂子贤淑,可惜事急,不能尝到嫂子手艺了,大哥有德甚幸,就请嫂子多多包容。”
女子是个寡妇,本性贤淑,初任丈夫却嫌她无趣,偷摸勾搭了十里八乡有名的杨花,她还没发现,那女子的丈夫却发现了,将人打得半死,废了人道,最后不知心疾还是伤重,病伤交加,当月便去了。后来女子一直未嫁,却也从未有人能欺她,出了名的泼辣,只怕再遇不淑人。直到遇见了汉子,虽面貌可怖,却不同半生所见男人粗糙,温和知礼,也从不说什么以夫为天,连点重活都不让她做,待她如珍似宝,从不听信他人闲言,甚至唯一严厉时,便是他人嚼口舌时。自从一拳揍昏了最爱对她说三道四污言秽语的原来婆家小叔子,再没人敢说什么。
她从未听说他有家人,也不曾猜测过他的来历,今日突然来了个天仙似的姑娘,还把她支开,平日莫说杀鸡,水都不让她随便沾,她本还吃醋担忧,现在则很有些不好意思,不知所措。
然而还不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跨马离去。
将复何及。
第104章 督公
午间阳光正烈,不是夏日闷热,而是晚春涸燥。
偶有一阵微风,便能吹得直教人心底痒痒。
汉子提前来了,戴着粗糙面具,坐在路边茶棚要碗凉茶,过路行人都难免多看他一眼,他却全当没看见,实则一直扫寻着。
午时刚至,城门口便立了一个魁梧男人,却也不多么引人注目,至少没有戴着面具的他引人注目。
直到,汉子与他对视,看到他腰悬着的长刀。目光一凝,记忆中的血光似乎在这一刹涌到眼前。
他终于明白了流宛的意思,为甚确定他会认出。
他向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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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宛哼了一声,冷笑看着窗外不停变换的风景。
说别人是老狐狸,他不也是一只瘸腿老狐狸。
那日后日日看着她,仆侍不离半步,好容易才将碧青送了出去,带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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